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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1章旧事(三)
辞别了二哥,项知是独身一个,踟蹰而行。
长街上热闹非凡。
行脚医生的铜铃声叮咚摇曳,孩童们欢快的笑浪飞过檐角,酒肆里沽酒女软糯温婉的叫卖声在风中飘散。
所有的繁华盛景,都与他交错而过,如同穿过了一具行走的皮囊,半丝痕迹也留不下。
不知走了多久,项知是一抬头,竟发现自己走到了乐无涯的府邸前。
“闻人府”三个烫金大字煌煌夺目,烙进了他空茫一片的心间。
择日不如撞日,来都来了。
横竖在父皇那里,他与项知节生来便是要相争的。
所以青天白日,跑来项知节看重的人家里争宠,倒也合情合理。
……项铮最爱看人相争。
被这个无聊的笑话逗得低笑一声后,项知是叩响了乐无涯家的大门。
未曾想,乐无涯白日里居然在家。
华容引他进门时,他正坐在秋千上看书。
今日天色偏阴,在这样的日头下读书,光线刚刚好。
项知是仍是见人便笑:“看什么书呢?给我看看!”
乐无涯把书翻给他看。
是《兵韬》。
前日,他画了幅火·铳草图,让裴鸣岐帮他参详参详,今日小六便从工部库存中刨出了这本五年前的火器设计书,供他参阅。
乐无涯正研究得兴起,好容易逮着一个人,自是要兴致勃勃地地分享一番:“如今枪管都改用铸铁的了,确实比那铜铸的强上不少,先前那铜管子烫手不说,还动不动炸得人一脸花。只是眼下装弹·药,还是得一颗颗往里塞,若是能有定装弹·药就好了。不过定装弹·药定要统一口径才好,不然……”
项知是对这些兴致缺缺,径直打断了他:“今日怎有闲心琢磨这个?不去衙里了?”
见他不愿听,乐无涯并不强求,耸了耸肩:“昨日许英叡家中有事,我替他值了更,今日换我休沐。”
项知是:“……你还会休沐呢?”
“我又不是驴。”乐无涯懒懒地倚着秋千索,笑道,“命总归是自己的嘛。”
项知是沉默。
是啊,终究是不一样了。
乐无涯上辈子殚精竭虑、呕心沥血,活活把自己的命熬干,未曾留半分给自己。
而今他终于懂得惜命了。
可又是为着谁呢?
……不能想,想了生气。
乐无涯握着书卷,微微歪头:“俩眼直瞅着我做什么?”
“……我比较喜欢你坏的样子。”项知是走近了他,蹲下身来,直勾勾地望着他,“你坏给我看,好不好?”
乐无涯从善如流,当场荡起秋千,借势踹了他一脚。
项知是:“……”
他气急败坏地掸着衣服:“我娘新给我置的衣裳!”
乐无涯大笑:“这可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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乐无涯换了一口长气,潜入水中,睁开眼睛,在浑浊的湖水中竭力寻觅了半晌,终于勉强锁定了目标。
“哗啦——”
水花四溅间,他拽上来个湿淋淋的小娃娃。
小孩已经晕过去了。
不过他身上的服色实在不错,尽管配色素雅低调,仍能看出是一等一的好料子。
……怎么这么小啊?
乐无涯来不及多想,一手抱住孩子,一手划到画舫边,大叫道:“放梯子!拉我上去!”
一盘软梯应声而下。
乐无涯一边攀爬,一边在心里大骂:瞎了狗眼!看景看魔怔了?孩子掉水里都看不见?
但等和画舫上的皇帝打了个照面,乐无涯便立即打消了骂出声来的念头。
一旁的薛介反应奇快,尖着嗓子喊:“唉哟,这不是忠郡王家的小公子吗?贴身的人都去哪里混玩儿了,由得小主子乱跑落水?!”
下一刻,一个宫女当即跪地,啜泣认罪,不在话下。
乐无涯不管他是忠郡王还是松郡王家的。
他告了声罪,把小家伙面朝侧边,背在背上,匍匐在地,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前爬。
他累得直喘,眼睛被湖水渍得生疼,还有心去哄背上的小家伙:“睁睁眼,小公子,骑大马咯,大马带你去天边,你睁开眼睛看一看……”
乐无涯一番颠动爬行,控出了小孩腹中的湖水。
他剧烈地呛咳起来。
见孩子有活命的希望,乐无涯眼前一亮,忙把人抱了下来,在怀里轻拍哄劝不止。
那孩子无所凭依,全程死死用右手揪着乐无涯湿透的前襟。
他杏核似的眼睛只睁开来瞧了乐无涯一眼,便无力地闭上了。
见人无恙,乐无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。
回过神来,他这才觉察出船上氛围诡异,忙把孩子交给匆匆赶来的随行太医,又顺手抹了抹脸上的残水:“皇上,恕小子御前失仪!”
项铮紧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:“……你很好。看来你确与朕有缘,不枉朕留你一场。”
乐无涯听得云里雾里,腹诽道:得了,谁敢和您老人家有缘啊。
说起来,他与这孩子的缘分都要更深些。
不是自己恰好路过,他就被活活淹死了。
他紫色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,忽觉蹊跷:
不对,忠郡王人呢?
乐无涯记得,忠郡王素来在京外的封地上逍遥快活,这段时日为着庆贺皇帝生辰,才入了京。
这落水的孩子年纪太小,必得有大人随行。
若是忠郡王本人携子与皇上同游,把孩子交给丫鬟照管,自己去与皇上在舱内饮酒议事,倒不奇怪。
奇怪的是,孩子现下出了事,怎不见他这个当爹的露面?
乐无涯的念头还未想尽,项铮便道:“薛介,备船,带有缺下去更衣。再带他到朕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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乐无涯的担忧和疑惑,被这泼天的恩典瞬间冲淡。
他也知道,这是皇上不许他追根究底的意思了。
他干脆利落地将一个头磕在地上:“谢皇上隆恩!”
直至今日,乐无涯仍不知道,为什么忠郡王孩子落水了都不肯露面。
他甚至想,是不是皇上正在和忠郡王本人偷情,才弄得这般神秘。
不然没道理啊。
回家之后,他把事情和自己的猜想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大哥、二哥听。
大哥捏了捏他的脸蛋,并不留情面地带领二哥查抄了他的书柜,要看这小子最近读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混账话本。
二哥则评价道,没想到水猴子也有救人的一天,挺好挺好,功德无量。
……
听完乐无涯的描述,项知是静静地望着他。
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。
为什么母亲总对乐无涯青眼有加。
不管朝堂的风如何吹,无论他如何在奚嫔面前讲乐无涯的坏话,她对他始终是毫无芥蒂,连“儿媳妇”这种玩笑都能轻轻松松地开得出来。
他还以为母亲是单纯的以貌取人。
原来是爱屋及乌。
只是不是他这个“屋”罢了。
项知是凝视乐无涯良久,久到乐无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好几遍:“怎么啦?傻了?”
项知是听到了自己的声音,极轻,极温和。
“我一直以为,我和你、他和你,至少是在同一天相识的。”
“再遇见,也是同一天。”
“现在看来,你和他……真是比你和我要有缘些。”
话一出口,他忽然觉得心头一轻,仿佛卸下了经年累月的枷锁。
本以为说起来千难万难的话,真说出口时,也不过尔尔。
乐无涯愣了片刻,脑袋里嗡地响了一声。
他猛地站起身来:“是他?”
项知是坦诚应道:“是他。”
这回,项知是的语气平和得不可思议。
他不羡慕、不妒忌了。
项知节做他的哥哥,替他挡了劫、遮了煞,让他得以在嫉妒、不平中平安长大。
——若不是他,就该轮到自己了。
乐无涯的神情彻底冷了下来。
电光火石间,他已然想通了一切。
他直入主题:“是皇上?”
项知是再次重复:“是皇上。”
不是父皇了。
能亲手把骨肉至亲丢入水中的,只是皇上,如何配得上一个“父”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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