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
第151章第一百五十一章[VIP]
谢叙白悬在半空,伸手要将水里的吕九拉上岸,却如同摸进没有实感的幻影,手掌从对方的身体一穿而过。
耳畔传来一段婉转动人的曲调,谢叙白闻声回头。
红影不知何时出现,以山涧青松为戏台,立在不远处唱曲,续说这往昔因果。
以红影为界,世界好似被一分为二。在他身下,是大火滚滚,硝烟弥漫,在他头顶,是凄冷天穹,昏暗无光。
他形单影只地悬在那,好似一支火海中摇曳的枯枝。冷风呼啸而过,金丝红绸的戏袍翻飞,鬓发散乱,寥寥哀寂。
两人视线无声相对。
环绕在红影周边的朦胧雾气逐渐散开,显出真容。只是面具未摘,分不清脸上具体是何种神情。
唯能看到那双狭长的含情目闭了闭,复睁开,冲着谢叙白如常弯起,掠过底下的罗浮屠和吕九,嘴角缀着一丝散漫的笑意。
仿佛在对谢叙白说。
别看了,过往而已。
不值得在意。
眼前的景象一阵摇晃,触目可及的人事物皆变得虚幻透明,代表着这场戏剧已经步入尾声。
然而戏至终幕,故事却没有结束。
红影来到谢叙白的身边,视线下移:“你若要审判我的罪,接下来可得看仔细。()•()”
谢叙白久违地感知到他的情绪不稳。
类似的情绪在吕九第一次杀人时出现过。当时罗浮屠将吕九和其他人逼入囚牢,随手丢进去一把刀,告诉他们只有一人能活,叫他们自相残杀。
谢叙白欲要使用精神力蒙混所有人的认知,红影却突然出现阻拦,笑盈盈地叫他不要管,看清楚一些。
他如同在说旁人的事情般轻松,又仿佛已经诚心诚意地认服,所以能在阐述自己罪孽的同时,大大方方地接受谢叙白的审评。
可红影到底高估了自己,也低估了谢叙白。
那么多年过,他还是做不到在面对过去时心如止水,也不知道谢叙白早已看穿他的外强中干。
——比起将自己的不堪袒露出来,红影更想拽着谢叙白马上跑,让过去就此蒙尘,什么都不要看见。
什么坦然释然不在意,那都是假的,真实的他还是怯弱得不像话。憎怨过往,憎恶自己,回避事实,害怕谢叙白的疏远厌恶。
谢叙白回看色厉内荏的红影,对上那双无意识轻颤的瞳孔,忽地眉宇轻扬,语气一如既往:“这是当然,毕竟说好了,你的戏我要看全场。✲()()•()”
他没等红影再开腔,探手在对方的腕下虚捞一把,竟凭空捞来一截金色手铐,另一边正铐在红影的手腕上。
红影怔住,蓦然反应过来,冲谢叙白瞪眼:“你——”
开戏前,谢叙白许是看不惯他张狂的样子,将精神力凝实铐住他,不一会儿这副手铐便消失了。
没有重量,没有温度,红
()•()本章未完,点下一页继续阅读。>>>
', '')('。
由于溺水失温,还未赶到医馆时吕九的身体便发起高热,大夫们下狠药才把温度逼下去。
岂料当天入夜,吕九再次高烧,浑浑噩噩地说起胡话。
大夫从内堂匆匆赶来,正听见吕九嘴里含糊蹦出的几个词,瞬间明了,不免暗暗哀叹,对着旁边脸色黑沉如水的岑家舅舅小心说道:“怕是伤患心存死志,才不愿醒。”
“心存死志?”岑家舅舅激动地揪起吕九的衣领,骤然暴怒喝问,“你凭什么?”
“你知不知道老爷子得到消息后,半数黑发一夜白头!知不知道老夫人当场心悸昏倒,被送往医院,好险才抢救过来!他们都没有心存死志,你告诉我,你凭什么!?”
“你和你那个杂碎爹一样在罗浮屠身边为虎作伥,作恶多端,害了无数人!如今想要轻轻松松地一死了之?我告诉你,天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!你今天就是不想活也得活!”
其他人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。岑家舅舅将吕九狠狠地摔在床上,用力地抹了把脸,抬起手臂:“给他用药。”
这药自然不是寻常的药,海外进口,类似不合规的肾上腺素,能够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高人体的生理机能,但也会在药效平复后,对身体造成严重的负担和后遗症。
大夫们被人拦着,制止不能,只能眼睁睁看着针剂扎入吕九的体内。
半针下去,吕九没反应,岑家舅舅皱了皱眉头,让他们把药水推到底。
一针下去,还是没反应,岑家舅舅毫不犹豫地让他们再打一针。
一连打完第三针,吕九突兀睁眼,挣扎着趴在床边,哇的一声吐出大口血,随后开始浑身痉挛、抽搐,忍不住四处翻滚。
他的鬓角爆出青筋,仿佛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疼痛,痛苦的尖叫几乎要撕裂旁人的耳膜,两个五大三粗的军官差点没能按得住他。
叫过痛过,到了后半夜,吕九终于清醒,浑身上下包括床单全部被汗水湿透,无神地盯着天花板。
大夫怕他脱水,要扶他起身喝水,结果刚碰到他的肩膀,后者就触电般往后狠狠一缩,望着人,近似哀求道:好痛。
吕九从鬼门关走过一遭,还算健壮的身体底子几乎亏了个完全,连起床走路都需要搀扶。
性格也受到影响,以前最爱眯眼假笑,但那几天嘴角绷紧,时常失神地凝视昏沉沉的天空,神情呆怔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罗浮屠身死,手下大部分人落网,少部分已派人前去捉拿。
他的背后是禁物交易,人口贩卖,涉及到一个错综复杂、权力滔天的势力网,后续报复必当接踵而至,岑家舅舅必须尽快回去和本家商讨对策。
临行前,他要将吕九强行带走。
吕九沉默许久,半晌扭过头看着岑家舅舅,挑眉勾唇:“我的伤还没好,舟车劳顿,只会死在半路上,白瞎都督费力找来的天材地宝。”
“所以我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,省得老爷子老夫人看见我,再被气出个好歹
本章未完,点下一页继续阅读。>>>
', '')('被抓回来的拐儿目眦欲裂,朝着为首的吕九声嘶力竭地怒吼,眼中溢出痛苦的热泪。
他被拐多年,受尽折磨,遭受毒打,活得不如狗,好不容易才回到家,和憔悴的双亲相聚,好不容易才离开这个地狱,重新看见希望。
他得救后什么错事都没有做,没有杀人,没有偷东西,没有卖花。他扎扎实实做人,脚踏实地做事,前天刚找到一个帮人抄写的差事,他都看见活下去的奔头了,他都努力忽略被打残的腿了,为什么要这么对他?他做错了什么啊?!
吕九默然不语,半晌来到拐儿的面前,低声问:“一只不羡羊,能卖多少?在哪里卖?”
拐儿不假思索,张口便吐出一串数字,又接连说出好几个出售的路数。
吕九垂下眼睫,神情落入阴影,叫人看不分明,只听见他玩味的轻笑:“若身无银钱,遇一富人乘轿路过,如何讨钱最快?”
拐儿回答得比上一个问题还快:“假扮乞丐,上前讨要,观他性情,良善之辈最好对付,可以……”
他忽然注意到身旁官兵复杂的神情,或惊愕厌恶,或痛惜叹气,蓦然反应过来,凉意蹿上后背,改口争辩:“不是这样的,我没有做过啊!我发誓死也不会去做!”
罗浮屠命人拿着烧红的铁棍子,答不出来便抽打一下,有个记性不好的人,甚至被这样活生生打死。
他不得不记住。他只是知道而已,记住而已,他不会做的啊!
“可是我们赌不起呀。”吕九微微一笑,不知道是对他说,还是自言自语,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,“这世上绝不能出现第二个罗浮屠。”
拐儿看着他的眼睛,慌了,在官兵的手下疯狂挣扎,痛哭流涕,失声大吼:“吕九!吕九!我爹娘找了我足足十年,我让他们担心了足足十年,我得回去!我还没来得及孝敬他们!我会恨你一辈子的,吕九——!”
吕九顿了顿,回头笑道:“行啊,恨我吧。”
那正是他的罪。
所有被罗浮屠“教养”过的人,他不分青红皂白,一应抓来,让他们再次与亲人痛别,白发人送黑发人,哭得肝肠寸断。
抓来后该杀的杀,剩下那些没有犯事的人,无处安置,就关在罗浮屠的窝点。受害者对这个地方痛恨至极,却致死不能离开,生下来的孩子必须送到外面,死生不复相见。
吕九没回岑家,没回海都,也在这个地方住了下来,没有再出去过。他几乎每天都能听到那些人的咒骂,什么不堪入耳的恶毒话都有,从早骂到晚,不带停歇。
以防他被人打死,岑家给他贴身安排了两名保镖,但防不住那些人对这里熟悉至极。
有时候吕九能从饭里吃出钉子,扒拉出丝丝缕缕的毒草,有时候米缸会钻出毒蛇,门口藏着捕兽夹,有时候房子会半夜起火。
每当路过村镇门口,无数人幽暗怨憎的目光投射过来,吕九仿佛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出一句话。
——你若不死,
本章未完,点下一页继续阅读。>>>
', '')('又问:“您还恨我么?”
岑家舅舅反问:“恨你有用吗?”
没有否认。
吕九笑了笑,似乎毫不意外:“说得也是。”
那两名贴身保镖,只在他快咽气时才出手。说是保护他的安全,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监禁?
岑家舅舅没喝几口便走了,吕九看着他的背影,忽然扬声问:“都督!若是有一天我死了,您能不能帮我看住这群人?您知道的,他们若是逃出去,一定会惹出天大的乱子和麻烦!”
岑家舅舅走得干脆,头也不回,更没有应声。外面战火四起,时局又乱,这里不是他的辖地,待久了恐惹人忌惮生疑。他最多派人驻守,没有那个闲工夫关心他们的饮食起居。
也可以说,他还是放不下心中的芥蒂。
方才吕九想问老爷子他们的身体状况,被他屡次打断,明摆着不想吕九再和岑家扯上关系,这次来只是单纯看这个拐子的孽种死没死。
吕九望着他的背影,许久才收回视线,默不作声地喝酒。
他喝了很多,岑家舅舅临走没有吩咐,保镖们也毫无顾虑地拿给他。
最后酒瓶子堆满屋顶,又顺着砖瓦滚下去,月光下四分五裂,碎了一地。
吕九听到声响,浑身一震,醉眼惺忪地回头看了看,招来保镖,让他们带他下去。
他站在地面,环顾四周。周围寥无人烟,凄清空寂,和远处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。
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,骨瘦如柴,瞧着快要咽气,忽然很想去河里看看那头鲸鱼。
吕九这样想,便也就去了,他向来任性妄为。
地方比较远,他跌跌撞撞地来到目的地,出了一身汗。河边泥沙湿滑,他走得小心翼翼。没走几步,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大片嘈杂的脚步声。
保镖手里有枪,但架不住一群人一拥而上,被制住的时候,他们连枪都来不及掏出来。
“去死吧!”
伴随这声满是快意的大喊,吕九被几双手争前恐后地推进了河里。
他反应很快,第一时间伸手扒住河岸边,只是手指无力打滑,抓不太稳。
冰冷的河水汹涌地拍上后背,盖过口鼻,吕九止不住地呛咳。忽然手指传来剧痛,他抬眼,透过翻涌的水浪,瞧见碾住他手指的几只脚,还有几张满是仇恨的脸。
刹那间,吕九想了很多,又或者什么都没想。
他蓦然大笑,松开手,任由自己沉入河底。
河下没有鲸鱼,只有一团腥臭的尸堆,尸堆中探出几只白骨森森的手臂,随水流摇曳,将他往下拽。
……
不知从何处传来一段动人婉转的戏腔。
那声音笑着,慢不着调地轻唱。
“*记不起,从前杯酒……”
“置廿载包胥承一诺,盼乌头马角终相救。置此札,君怀袖。”
同一时间,红阴剧院。
本章未完,点下一页继续阅读。>>>
', '')('谢叙白的精神体虽在戏中,但也有部分识念留在戏外,警惕系统的卷土重来和可能出现的意外。
当一股强大的气息将剧院包围,他立马察觉,主意识回归本体,扯眉看过去,却不曾想,会看到宴朔那张不苟言笑的脸。
谢叙白入戏八年,忍不住晃了晃神。下一秒他快速回神,下意识问:“你……这么晚了,宴总怎么过来了?”
听到他的称呼,宴朔皱了皱眉头,想让他改口又找不到由头。
宴朔转头看向戏台,又或者说“看向”整个红阴古镇,不咸不淡地道:“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偷走了盛天集团的秘书,工作积压没法进行,好几个部门经理都找到我这投诉,吵得不可开交。”
语气相当不悦冰冷,每一个字音落下,都叫古镇震了又震。
谢叙白忽然想起自己也是盛天集团的员工,并且好几个月都在“出外勤”,没有去公司报道,略感心虚地扶了扶金丝眼镜。
但宴朔看上去不准备追究。
谢叙白在金丝眼镜的回蹭里定了定神。
这场戏临至终了,也没有讲明吕向财为什么会被困在盛天集团,吕向财本人似乎也没有印象。他略一停顿,恳切地问:“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告诉我,吕向财被困在盛天集团的原因?”
作者有话说:
*出自《金缕曲词》
置廿载包胥承一诺,盼乌头马角终相救。置此札,君怀袖。我亦飘零久。十年来,深恩负尽,死生师友。
第152章第一百五十二章[VIP]\\x\\h\\w\\x\\6\\c\\o\\m(x/h/w/x/6/点看)!
', '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