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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一辈子
秦惟宁躺在床上,灯雪白地打在他脸上。他嫌灯光刺眼,伸手按开关,卧室就黑了。
按北城习俗,年三十这一天要守岁,家里要灯火通明至后半夜。
秦惟宁想,他家里连团圆都没有,又遵守个屁的习俗规矩。
他从许静则家回到自己家里,临到晚上,李当歌包了饺子,八点钟准时开电视看春晚。
李当歌不是北城人,和自己家那边的亲戚来往也不密切。
因此年三十只有她和秦惟宁一起守岁,吃过饺子后,秦惟宁实在忍受不了电视里故作好笑的小品,他想现场观众没得选择要被迫受一夜的苦,他却有转头离去的权力。
他收拾干净碗筷,说累了,就回到自己房间。
他拢紧被子,这房子老旧背光,暖气也一般。被子就总是带着潮气,开了电热毯也觉得冷。
越临近零点,外面的鞭炮烟花声就越响,好似全世界都很幸福快乐,电视里哪怕再大的矛盾也会在十分钟内解决,走向团圆美满,只有秦惟宁一个人感到冷而寥落。
许静则又一直没有给他发来消息,连班级群里都响成一片互相拜年抢红包,许静则却也没有出现。
秦惟宁耐着性子回复了每一个人给他发的拜年消息,花团锦簇的各色吉利话,他也只回谢谢。
之后他就切回和许静则的聊天界面,一直盯着。上一条还是他发的,“知道你不想见我了,我以后不来了()•(o)”。
可是秦惟宁最后还是来了,哪怕他此时回想,恐怕还不如没有来。
许静则说伤口是他自己一激动牙齿磕的,许天看了秦惟宁一眼,问许静则怎么气性这么大,之后没再说什么。
秦惟宁看出许静则不想让他在这呆着再碍眼,也就走了。
他没有宣布许静则是同性恋这一事实。因为秦惟宁想,许静则和林奕可能都会难过。
外面的震响陡然变大,秦惟宁在外界乱作一团之间,在被子里给许静则发:“许静则,新年快乐。⇧()()•(o)”
这不是他想说的话。秦惟宁闭起眼睛,再睁开,敲击屏幕,发:
“许静则,我想见你。”
“许静则,我想见你。”
“许静则,我想见你。”
……
许静则再不回,他就一直发。
也许词语也可以累积合成,秦惟宁发了九十九条,只差一条,他险些快要恍然大悟,这些“我想见你”的字符其实该统统被拆解消失,进化成只有三个字,主谓宾却都齐全的短句。
电视里全国一起随主持人倒计时,“三,二,一。”秦惟宁也在倒数,三,二,一。
新的一年又开始,辞旧迎新,鞭炮猛地炸成一片。
许静则回复他:“我在你家楼下。你能出来吗。”
其实是不能出来的,大年三十夜里跑出去,秦惟宁很难与李当歌解释。
干脆也就不要解释,秦惟宁起身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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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, '')('所以其实我们本来是不会见面的,我家也可以继续维持表面上的幸福美满。
其实是他自己贪,其实我家里所谓的平淡幸福也都是假象。
其实也没理由怪你恨你,但我就是想怪你。
所以你要赔我。
“你走之后没多久我家就吵起来了。我妈心脏不好,我爸还跟她吵,还要动手。……啧,我就挡在我妈身前,我爸不敢跟我动手,他现在打不过我。不信你去学校打听打听,我可不是光凭人傻钱多当的扛把子。”
“之后我爸走了,我哄我妈吃了安眠药,她睡了,我也不知道该找谁,其实也不想找你,但看你很有诚意地想见我,本司令也就劳动大驾到你家楼下了……”
在最后一朵烟花炸开的末尾,喧嚣后的短暂寂静里,秦惟宁嗅着空气中残留的火药气息,注视着许静则,认真地说:“许静则,我们一起去北京吧。”
北京可比北城要大得多了。姓秦姓许,谁在乎。
河水东流,六朝的金粉也都冲刷尽了,期间几千年的爱啊恨啊都奔流进海里,谁还分得清楚。
“跟我去北京,我养你。”
我们再也不要回北城,再也没人联系得到我们。
我把你拐走了,你就一直留在我身边,这种复仇是两全其美,再好不过。
许静则,你别误会。
我可不是爱你,我只是想养你。
许静则缓慢地张大嘴巴,沉默了半天,最后说:“行啊。去北京吧。”他又垂下眼睛微笑:“不过不用你养我。”
而后他们彼此对视着,突然大笑起来,没来由地在北城大桥上追逐奔跑,穿过新旧年的交界,踏过满地战壕余留下的红色残骸,奔向尚未现出端倪的春天。
“大爷,信就这些啦,没收到别的?”许静则从收发室的推拉窗里探出脑袋。
“都在那了。”收发室大爷把收音机里的评书调小了,“你的信还没到啊?今天是最后一批了吧。”
“不是我的,我替别人找的。”许静则把那沓印着各色校徽的信又理了一遍,“行,谢谢大爷,我先走了啊。这个送您,麻烦大爷再帮我留意着。”他递过去个红色烟盒。
许静则拿着信在手里掂来掂去,想着不应该啊。
回到教室,他将信件递给何舒蕾,一群女生立刻围上去小声尖叫:“上海的!何舒蕾恭喜你呀,你肯定可以的!”
许静则微笑对何舒蕾眨了眨眼睛,何舒蕾也回给他一个感谢与羞赧等情绪并存的快乐笑容。
何舒蕾凭着优秀班干部和英语奥赛的荣誉,顺利通过了上海某校的自主招生初审。
许静则低下头,拿起笔接着做文综卷。
做了几道地理选择题,他又撑起下巴,想:不应该啊。上海离北城那么远,信都到了,怎么可能北京的还没到呢。
难道秦惟宁的申请没通过?
“胜败乃兵家常事,大侠请勿灰心。我和你说,是他们没眼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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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, '')('学理论的指导,再往下一条道走到黑,迟早得掉沟里。
何况他一个有手有脚的身高四舍五入也有一米八的男的,在哪朝哪代都得算是正经劳动人口,搁在秦朝他得去修长城,放到唐朝他得去服兵役,他要人养,这事儿听着像话吗。
许静则嗓子眼有点发紧:“是,我是赚不到,但是来日方长啊,我装十八年孙子了,还差再多装大学这四年吗,翅膀变硬也是有个过程的,你不能刚长出点毛就想往远处飞啊,得先打好基础吧。我学什么也是都一样,但你不一样啊,你要是不喜欢物理你能之前拿到那么多奖吗,这事你别赌气行不行,你别为了赚眼前那点钱就放弃自己喜欢的,等你七老八十要写回忆录的时候你想起来没准还得后悔到拍大腿……”
秦惟宁突然打断许静则,反问:“你怎么就能肯定,我选了物理就不会后悔。”
他注视着许静则的脸,感觉自己心口那个位置像被人掐着淡淡的发酸,表情却依然是淡漠镇定的:“许静则,我明白一个道理。人喜欢的事情可以有很多,但是有时候你喜欢一个,就同时喜欢不了另一个。两样东西放在你面前让你选,一个价值连城,一个破铜烂铁,那不是选择题。两个你都想要,但你必须得放弃一个,那才是选择题。做选择题,选完了就不要后悔。”
秦惟宁很想说,他的人生就是如此。
他之前选择了物理备赛,对家里发生了什么都不在意,代价是他父亲在他面前被带走,家庭从此分崩离析;
而后他选择利用许静则对他的喜欢来报复许静则,他现在也不后悔。
因为还没有到交卷的时间,他还可以改,一切还都来得及。
现在他选择放弃物理,选择许静则。
“我要跟你过一辈子,我就不后悔。”秦惟宁说。
听到这句话,许静则的脑袋里晴空霹雳,轰隆一声。
他想对秦惟宁说,谈恋爱不是这么谈的,这种话也不能乱说。
他们才十八,满打满算刚认识一年多。一辈子按能活八十来算,那得有多长,装得下多少个十八,多少个一年多?
许静则感觉自己太年轻了,想象不了。
“一辈子”这种话,年轻人敢说但想象不到;年纪大的人想象得到却不敢说。
许静则想象不到,也不敢说。
秦惟宁这种人,事做得太绝,话也说得太绝。
许静则觉得人和人之间不是这回事儿,他从小受的教育是做人留一线,日后好相见。就算是谈恋爱,也兴一个好聚好散,买卖不成仁义在。
按往常来说,许静则这时候应该再说些做人的大道理,善用名人名言,再来点赋比兴修辞手法,打几个太极,以柔克刚。
结果许静则张了半天嘴,一句可供引用的都没涌到嘴边,好似江郎突然才尽。
他最后只能端着餐盘,餐盘被他无意识地倾斜,菜汤滴到他的校服裤脚上,许静则也浑然不觉。
“行啊,过吧。”说完许静则把餐盘往王胖子手里一塞,用手背蹭了蹭鼻尖:“我,我去个厕所。”
说完许静则就一溜烟朝着教室跑了,一路跑到教室,他才发现兜里还揣着个肉包子。
学校里的小黑狗一路跟他到教学楼门口都没讨到午饭,委委屈屈地哼唧两声又回草丛里趴着去了。
第46章毕业\\x\\h\\w\\x\\6\\c\\o\\m(x/h/w/x/6/点看)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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