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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0章三本小说67
三皇子不是人。
他的眼睛()•()，是妖魔才会有的¼()¼()•()，会招来不详。
年幼的苏白清在大燕皇宫时，常听闻宫人私底下流传这些话。
据说三皇子刚出生便与寻常婴孩不同，可以睁眼，当时陛下看到他的眼睛，本打算秘密将他处死，对外称作病逝，是三皇子的母妃拖着刚生产完的虚弱身躯，衣裙上还沾着血，爬在地上苦苦哀求陛下，陛下才心软，留了三皇子一命。
不过，陛下从那以后就对这对母子不闻不问，三皇子在宫里过的生活连狗都不如，太监也可以踩他一脚。
当年的苏白清，是欺凌过三皇子的太监之一。
*
苏白清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三皇子，是在御花园。
那时的他经过御花园，听见一座偏僻假山后传出拳打脚踢的沉闷响动，顿时停下脚步。
在宫里，地位低下的小太监被欺凌虐待之事屡见不鲜。
苏白清不愿坐视不管，走了过去，但是刚靠近假山，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。
是二皇子身边的人。
见势不对，苏白清放轻脚步，没有惊动那些人，悄然靠近，透过假山的缝隙往后看。
浑身是伤的三皇子倒在地上，破损的衣裳布满鞋印，连眼睛蒙着的布条也肮脏不堪，他被身旁一个太监重重踢了脚，滚到领头的太监脚下，疼痛令少年瘦骨嶙峋的身躯蜷缩起来，控制不住痉挛。
“陛下不喜欢三殿下，殿下不想方设法变得讨喜就罢了，竟然还在宫里养这种东西。”领头太监嫌弃地撇嘴，手里死死掐着一条黑蛇的七寸，“好死不死，你养的这条秽物还冒犯到了二殿下，三殿下你说一说，它该不该死？”
燕琅吐息颤抖:“不要杀它。”
“三殿下的话，奴才本应遵从。”领头太监故作为难，“可是放过这条畜生，奴才在二殿下那里不好交代。”
燕琅问:“你想让我做什么。”
领头太监低下头，面露做作的惊讶之色:“哎呀，奴才的鞋子脏了。”
他心疼道:“这双鞋是二殿下所赐，奴才爱惜得很呢。”
一个小太监闻言，快步过来，跪在领头太监身前谄媚道:“奴才给公公舔干净，能舔二殿下赐予的鞋子，是奴才的福分。”
“滚开。”领头太监不耐烦地踢开他，呵斥道，“蠢东西，这里用得着你吗？”
领头太监的话意有所指，燕琅听懂了他的意思，他沉默许久，强行用两条伤痕累累的细瘦手臂撑起整个身躯。
燕琅的眼睛被蒙着，不能视物，摸索着爬向领头太监的鞋尖。
领头太监脸上的笑透出扭曲快意，正要享受皇子给自己舔鞋的感觉，他的目光落在三皇子脸上，忽然凝固。
先前的一顿殴打，让燕琅眼上的布条松开大半，再有动作，布条就会彻底脱落。
领头太监一惊。
这时，假山外的苏白清故意发出动静，让这些人发觉自己的存在。
这些太监欺辱燕琅，虽然是二皇子默许，陛下也未必完全不知晓燕琅的处境，但下人欺辱皇子这种事，终究不能放在台面上，若是此事传出去，为了维护皇家颜面，这些太监也要被千刀万剐，凌迟处死。
而且，他们怕看到燕琅的眼睛。
传闻说看到三皇子的眼睛会被诅咒，厄运缠身。
燕琅脸上快要脱落的布条，已经让领头太监生出退却之心，苏白清的出现正好给了他借口。
领头太监正要离开，苏白清叫住了他:“等一下。”
“把那条蛇给我。”苏白清道。
领头太监看了看自己手里奄奄一息的蛇，意外地问:“苏公公喜欢这条畜生？”
不喜欢。
苏白清觉得蛇很吓人。
年幼的苏白清强行按下心中畏惧，直视那条黑蛇:“喜欢。”
苏白清身为太子近侍，在宫中是有几分薄面的。
但听这些人刚才的话，这条蛇冒犯了二皇子，那只靠苏白清的几分薄面，还不够。
“太子近来喜爱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，奴才是耳濡目染。”
苏白清搬出了太子。
领头太监闻言，脸上犹豫的神情顿时被笑容覆盖，讨好道:“既然太子殿下喜欢，奴才自当双手奉上。”
他把黑蛇交给苏白清。
当冰冷滑腻的细鳞贴上苏白清掌心，他整个人都僵住了，寒毛直竖。
直到二皇子的人离开，年幼的苏白清都不敢动弹，不知该拿手里的蛇怎么办。
这条蛇奄奄一息，不会自己爬出苏白清的掌心，去找三皇子。
也幸好这条蛇不会动。
要是它会动，苏白清会控制不住尖叫着把它扔出去。
时间只过去片刻，但在苏白清的感官中十分漫长。
一只伤痕累累的手伸过来，拿走了黑蛇。
苏白清抬眸，见三皇子已经重新将眼上的布条系好。
“谢谢。”
说这句话耗费了少年最后一丝力气，他一下坐在地上，双手小心翼翼捧着黑蛇，正欲查看它的伤势，却忽然面露痛苦之色，分出一只手紧紧捂住腹部。
“殿下怎么了？”苏白清着急道，“难道被伤到了脏腑？”
他上前两步，伸手去扶三皇子:“我送殿下去找太医。”
燕琅身体后缩，躲开他的手，摇了摇头。
下一刻，从他胃部传出咕咕的响动。
燕琅毫无反应，平静到麻木。
苏白清伸出的手停在半空。
他想了想，对三皇子道:“请殿下在这里等一会。”
说罢，苏白清转身跑走。
今早太子赏赐的糕点，苏白清还没舍得吃，搁在卧房的食盒里。
他回到卧房抱起食盒，刚走到房门口，忽又折返回去，到床边的木柜前蹲下，打开最下面的柜门，把里面的药瓶一股脑拿出来，放到食盒的夹层里面，一起带走。
宫里的人都对三皇子避之不及，苏白清帮他，要是要是被人看见，恐会被议论，苏白清只得避着人绕远路，又怕自己耽误太久，燕琅会走，一路拼命地跑，汗都顾不得擦。
跑回御花园，绕到假山后面，看到三皇子之前所在的地方空无一人，苏白清的脚步顿时停住。
苏白清站在原地，不知该不该感到如释重负。
对于这位传闻中有着可怕眼睛的三殿下，他其实也怕。
但想起少年皇子凄惨的模样，苏白清又忍不住担忧。
犹豫过后，他打开食盒，把夹层里的药瓶拿出来，弯腰放在地上，如果三皇子回来，还能够拿到。
至于怀中的食盒，他不能放下。
这是太子的赏赐，随意丢弃是重罪。
做完这些，苏白清直起身，一道踉跄的脚步声自身后靠近他。
步履不稳的燕琅扶着假山石头，从另一边走过来。
苏白清的眼睛眨了眨，有些手足无措:“原来，三殿下没走啊。”
燕琅在宫里受到的只有恶意。
先前他不放心苏白清，怕苏白清引人过来，对自己不利，于是在附近找地方躲了起来，现如今见没有威胁，才现身出来。
“奴才给殿下带了药。”苏白清看向三皇子的右手，那条黑蛇已经盘起身体，躺在燕琅手心，燕琅将手指虚虚握起作为保护，从苏白清的角度，只能看到他指缝间漏出的黑色细鳞，“都是给人用的药，奴才不知道对蛇管不管用。”
“还有吃的。”
苏白清正想把食盒递给三皇子，忽然反应过来，连忙重新蹲下去，把地上的药瓶放回食盒，再塞到三皇子空出来的左手里，然后道:“殿下，奴才告退了。”
他还要赶回去服侍太子。
燕琅脸色苍白，下巴尖得看不到肉，不知饿了多久，手中的食盒却没有令他露出任何急迫之色，神情依旧平静如死水。
苏白清对他行完礼，转身走出去一段距离，才听到少年虚弱到快要听不清的沙哑声音。
“我能再见到你么。”
苏白清心里其实是可怜三皇子的。
他会入宫净身，就是因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，苏白清入宫后，不但自己能吃饱，每月还能寄一些银钱到家里，家里的爹娘和兄弟姐妹也都能过上好日子了。
而三皇子身为天潢贵胄，竟然也过着挨饿的苦日子，还要被人欺负。
明明是亲兄弟，他与太子过的日子天差地别。
最后，苏白清答应了他:“能的。”
*
苏白清接济了三皇子一段时间。
只是，这件事很快就被太子发现了。
太子从小想要的东西，都会是他的，没人能抢，因此养成了占有欲极强的性格，苏白清私底下偷偷把他的赏赐转献给三皇子，甚至为了三皇子，对他扯过谎，无疑触及了太子的逆鳞。
苏白清很少见到太子殿下发那么大的火。
他冷冷地命令苏白清，让他加入那些欺凌三皇子的太监行列，去践踏三皇子。
苏白清做不到违抗太子。
他曾经是燕琅最信任的人，最后对燕琅的伤害也最深。
他才是欺辱三皇子最过分的奴才。
时隔多年，重新回到故地，见到故人，涌上心头的众多复杂思绪令苏白清神思不属，没有注意脚下，一脚踩空，从马车上跌落。
下一刻，两个人的手同时扶住苏白清。
其中一只宽大的手掌上面布满陈旧伤疤，携带冰冷的铁锈味，钻入苏白清鼻腔。
不等心有余悸的苏白清反应过来，是谁扶住了自己，另一只养尊处优的手加重力道，把苏白清抢了过去。
“我可以接住公主的。”燕淮生的声音在苏白清头顶响起，夹杂着一些不快，“皇兄何必出手。”
盖住燕琅半张脸的面具，让人很难看出他的神态。
他不发一言收回手，在没人看到的地方，手指不着痕迹抓紧了衣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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