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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6章08
宁城市第一人民医院,特需病房。
贺临正在梦中,这是个混乱的梦,他望着眼前的人,终于认出了他。
是容倾,是他的容倾。
他感觉容倾抚摸着他的脸,对他微笑。
熟悉的声音响起,容倾说:“贺临,我们来做次训练吧。”
面对这样的开场白,贺临并未觉得有任何的不对,十分配合地问:“什么?”
听起来,这像是情人之间的一种约定,却让他想起过去看到过的一个旧电影——《美丽人生》。
容倾道:“考验下你的意志够不够坚定,如果你可以扛下来这些用刑,我就带你回家。”
他问:“那如果我失败了呢?”
容倾的眼神认真,他说:“那你就永远也无法见到我了。”
要是这么说的话,那他可一定得扛住了。
不就是一次训练嘛。
他一定是可以完成的。
一时,梦又是混乱的。
贺临感觉自己很累,像是跋涉了千山万水,又像是熬了几个通宵。
那种疲惫感,像是刚从遥远的国外长途飞行归来,被时差狠狠地拿捏。
头晕晕的,恍惚之中,他睁开了双眼,发现自己果然坐在一辆飞机上,正在缓缓降落。
飞机开始滑行的瞬间,他的心终于落了下来。
一走出机场,他就四处张望着,既有些期待,又有点紧张。
随后他的目光落于一处。
马路对面有辆车已经等候多时,车窗落下来,露出了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。
长途旅行的疲惫在那个瞬间烟消云散。
贺临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,喜滋滋地叫了一声容队,迫不及待地飞奔过去,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。
容倾神色关切地问:“任务完成得怎样?”
他没答话,坐好以后,就去亲容倾的脸。
还没等亲到,就被容倾一巴掌轻轻推开,那人一脸的愠怒:“大马路上发什么疯?”
贺临才不管这些,他的脸皮厚得很,直接伸手把容倾紧紧抱在了怀里。
这一次,容倾再没客气,手肘一抬,顶上了他的胸口,脸上冷若冰霜地把他推开。
原以为还会再扑上来的人没有动,容倾有些奇怪地看向贺临,才发现他的眉头轻皱:“嘶……轻点,疼……”
见此容倾一惊:“你受伤了?伤哪里了?”他的语气紧张,开始在贺临的身上仔细查看。
贺临靠在座位上,惬意地感觉着容倾微凉的手在他的身上游走。
容倾上下检查着,胸口没受伤,肩膀也没事,八块腹肌完好,大腿硬邦邦的很健康……
贺临却趁着这个机会在容倾的身上蹭了个够,随后才把手慢悠悠地伸出来,指着手指上不显眼的一道小口子:“这里。”
容倾捧着贺临的手看了半天,要不是他指着,容倾还真是找不到这么细微的伤口。他欲言又止了半天,最终在贺临灼灼的眼神中败下阵来。
即便是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,容倾还是取出来车里的急救箱,给贺临用碘酒擦了擦。
容倾低下头,长睫也跟着低垂了下来,他轻轻地吹了吹,等着碘酒变干。贺临觉得从手指到心尖都痒痒的。
然后容倾给他用细卷的纱布缠了两下,还给他的手指上打了个大个的蝴蝶结。
随后,容倾薄唇一抿,扭过头,一脸无语地发动了车。
贺临贼兮兮地用受伤的手指捅了捅容倾的腰,他的手一动,蝴蝶结就在他指尖上跟着飘:“队长,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弄伤的吗?”
容倾敷衍地问了一句:“怎么伤的?”
贺临一本正经道:“太想你了,不小心蹭到了,十指连心,可疼了。不过这疼比不上想你想得心疼。”
容倾一言不发,猛打了一把方向盘就往花坛的方向冲了过去。贺临赶紧闭嘴坐好,一声都不敢再吭了。
虽然老实了不少,可贺临还是一直用眼睛瞟容倾的侧脸,直到看着刚刚还准备跟他同归于尽的人,耳朵爬上了红色,这才壮着胆子将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腿上。
容倾并没有对贺临的咸猪手有任何的反应,开过了一个路口,等红灯把车停下,贺临的胆子就更大了,干脆手就在他的腰腿处摸来摸去。
终于在贺临逐步的试探下,容倾忍不住又愠怒道:“开车门,滚下去。”
贺临笑嘻嘻地提醒他:“容队这里下人违反交规。”说着他又指向前方,“绿灯了,快走。”
估计要是再摸容倾就要真的炸毛了,贺临终于放过了他。
他从背包里翻出了一个冰箱贴,兴奋地说:“这一个,我要贴在冰箱中间。”
容倾瞥了一眼贺临手里那个花里胡哨的冰箱贴,回了他个:“幼稚。”
“幼稚吗?我很喜欢。”
容倾只听到贺临说了这么一句话,他并没有看他,一直目视前方开着车,却像是切实地感受到了对方的视线一直注视在他的身上。
贺临的眼里满是爱意,近乎贪婪地仔细看着眼前的人,像是要把他牢牢地记在自己的心里。
被这样的目光盯着,也不知道容倾有没有想清楚,贺临说他很喜欢的到底是冰箱贴,还是别的什么。
车开了很久,终于停了下来,贺临看了看四周,这里并不是他所熟悉的天宁基地,而是一处居民小区的地下车库。
他忍不住问:“容队,这是哪里啊?”
容倾道:“是你的家。”
“我的家?”贺临瞬间捕捉到了这句话中的漏洞,他打开车门,却感到了一阵陌生。
他走下车来,回头望去,发现容倾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。
容倾就那么嘴角微挑,眼神落寞地看向他。
贺临的心里没来由得一抖:“那你呢?你不和我一起吗?这不是我们的家吗?”
面对贺临的三个问题,容倾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,并没有其他的解释,贺临甚至不知道这个嗯,到底是在回答他的哪个问题。
贺临满是不解:“你要丢下我了吗?”
容倾抬头看向他,眼神之中有他不懂的情愫,他明明在冲自己笑,却让贺临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哀伤。
容倾摇了摇头,回答他说:“我没有丢下你,是你把我丢下了。贺临,你知道你去了多久吗?”
贺临并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个情况,他有些愣愣地看向容倾,在脑子里计算着时间。
可他却记不得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了。
贺临拼命地回忆,他发现自己完全处于一段空白的记忆里,他想不起来自己具体是因为什么而离开的,是任务,可是是什么任务?时间是什么时候?为什么容倾没有跟他一起去?
他们究竟分开了多久?分开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?才会让容倾用那样幽怨哀伤的眼神看着他。
这么多的疑问贺临想不通,只能寄希望于眼前的爱人,他希望能在容倾这里寻找到答案。
抬起头贺临只看见了容倾的目光中闪动着什么亮晶晶的东西,还未等贺临开口发问,容倾便凝望着他开口,声音艰涩:“两年了,你已经抛下我整整两年了……”
听清了这个时间,贺临的手指随之一颤,心口好疼,头也跟着疼,那种感觉像是无法呼吸。
他想伸手去抱抱容倾,想跟他解释一下,两人只隔着一道车门,却突然让贺临觉得他们离得那样远,像是再也不会遇到了一样,这种感觉让贺临很是无措,甚至有些着急。
容倾继续微笑着看向他:“去吧,贺临。有人会在家等你。”
贺临抿唇,忽然绕到了车的另一边,用力打开车门,将车里的人拽了下来。
下一秒,贺临不顾眼前人的怔愣,他按住了容倾的肩膀,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。他紧紧地抱住了容倾,把他整个人牢牢地箍在自己怀里,手臂和身体都在用力,容倾推都推不开他。
贺临的力气大到想要把他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去。他依旧没有记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,可直觉告诉他,如果他今天放手了,那他就要永远失去容倾了。
这样的结局,贺临无法面对,只是想一想觉得肝肠寸断。
他的眼睛红红的,心口一阵一阵地缩着疼。
贺临低下头,没轻没重地啃咬着,容倾也从最开始的挣扎,到开始回应他,最后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忘情地吻着。
可能是虎牙把嘴唇划破了,唇齿之间有了淡淡的血腥味,可他们谁都没停。
直到两个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,贺临才放开容倾,两个人头抵着头喘息,贺临的手依旧圈着容倾的腰,仿佛他只要稍微一松手,容倾就会马上离开他一样。
感受着额头上容倾的体温,好像有什么事情逐渐清晰起来,一直蒙在脑海里的迷雾正在一点一点散去,贺临想看清迷雾后面究竟什么,却又不想分心,他更想解决当下和容倾的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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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对贺临越来越粗重的喘息,容倾一下一下用手扶着他的后背,安抚着他。
贺临咬着牙说:“我没有抛下你,你也不要抛下我。”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往下沉,难过得快要死去了。
怀里的容倾似是轻轻叹了一声,随后唇贴在他的耳边说:“好,我答应你,你不抛下我,我也不会抛下你,我会在那里等你,直到你来找我。”
贺临那颗沉闷的心脏微微一跳,好像因为这句承诺活了过来,可他又怕容倾骗他,他刚想问是不是真的。
忽然一阵风席卷而来,还没等他弄清楚是怎么回事。眼前的一切就片片碎裂了,梦境崩塌,他的怀中空空如也。
贺临的心脏像是被人生生挖去了一块。
他感觉到了头晕,自己的手痒痒的,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了上去。
贺临缓缓睁开了双眼……
深夜,医院的住院部完全安静了下来。
黎尚趁着病房里有人的时候,偷偷去厕所吐了一次,疼痛稍缓。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好些了,就先让方觉回了旅馆,叮嘱他明天过来换班,他今晚留在医院里陪床。
方觉临回去前买了一些必需品送来,黎尚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沾了热水给贺临擦脸擦手。
人还没醒,但是应该有意识了,擦到他的下巴时,容倾注意到,贺临的嘴角是微微扬起的,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。看见他笑,黎尚的嘴角也忍不住跟着一起上扬了一下。
可没过一会,他的眉毛又皱了起来,黎尚帮他擦了擦,贺临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。
他的手上沾染了不少的血渍,黎尚就低头给他慢慢擦干净。
温热的毛巾划过指尖,贺临的每个手指都有旧伤,指肚上有愈合了的伤疤,按出来的指纹都不完整。
这也是园区的一种酷刑,把小图钉从指头肚处一个一个按进去,按穿了手指,有时候还会把指甲顶起来。那些人故意不把钉子取下来,就这么直接再上电刑,疼的时候手指会不自觉地蜷缩,可是蜷起来碰到钉子就会更疼。
行刑的人就满意地看着受刑的人手指痉挛,在电椅的扶手上留下挣扎的血痕。
手指会慢慢因为钉子发炎坏死,时间太久的话,就只能生生截掉。
当初他发现贺临时,他的每根手指上都别着这种钉子。
伤口会愈合,神经却再难恢复。
现在遇上雷雨天,再用键盘打字的时候,贺临会抱怨,指头肚像是针扎一样的疼。
想到这里,黎尚的后牙轻轻咬住。
给贺临擦完了手,黎尚去把水倒掉,他侧身就坐在了病床上。
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地过了零点,眼前的人却还没有醒。
看着贺临的手,十指连心,黎尚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疼起来。他忍不住拉起了他温热的手,靠近了唇边,轻轻地吻了吻。
忽然,他发现了贺临的眼角滑下来一滴泪,黎尚伸出手去,把那滴眼泪抹去。
就在这时,贺临的眼睛缓缓睁开,看向了他……
他的脸色依然苍白,眼眸却是黑黑的,呼吸清浅,但确实是醒了。
黎尚像是触电一般,嗖的就把贺临的手扔开了。
他的心里想的是,这人是被他吻醒的吗?可童话里被吻醒的不都是公主吗,他家这是一米八七的公主?
还没等黎尚反应过来,询问贺临感觉怎么样了,就见贺临一下坐起身,忽然张开双臂把他给抱住了,而且抱得紧紧的。
黎尚下意识地挣了一下,完全没有挣开,这睡美人的劲儿还挺大。
黎尚只感觉被贺临的臂膀围拢,周身都被他的气息笼罩在其中。他完全搞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,就听着贺临的心跳咚咚跳得飞快,
黎尚试着唤醒他:“贺临,贺临……”
贺临没有回答,又紧了紧抱着他的手。
黎尚顾及贺临的病情,也不敢跟他用蛮力挣脱,只好开口道:“轻一点,你弄疼我了。”
贺临这才像是彻底清醒过来,慢慢地放开了他,躺回到了床上,向他道歉道:“对不起……”
黎尚盯着贺临看了一会,并没有发现他还有任何不妥,只是觉得刚刚贺临看向他的眼神和之前有所不同。
黎尚立刻警觉起来。
“贺临,我是谁?”
连黎尚自己都没有察觉只是简单的几个字,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,甚至有些颤抖。
“黎尚,我没事了。”
听到贺临的回答,黎尚那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下,随后又升起一丝淡淡的失望。
没关系,只是他还记得黎尚。
彻底放下心来的黎尚才反应过来,刚刚发生了什么。
紧张过后,贺临的这忽然一抱,才让黎尚后知后觉地有些局促,他低着头,一时没看他。
贺临之前有过出内血,现在不能吃喝东西。
黎尚拿来了温水给贺临漱口,让他润了润干裂的嘴唇。他在一旁试探地问他:“刚刚……你是想起什么了吗?”
贺临的脸色还是苍白的,眉宇间也还带着疲态。听见黎尚问他,贺临看向黎尚,语气平静地说:“我梦见我队长了……”
这个回答无异于在黎尚刚刚平复的心绪上又扔了一颗炸弹,炸得黎尚几乎站立不住,往后退了一步才堪堪稳住身形。
他急于想问问贺临梦的内容,他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梦境,才能让刚一转醒的贺临,那么急切地抱住了他。
黎尚几欲出口,却在触及贺临按着头皱眉的样子后,全部咽了回去。
医生强调过,不能强行干预贺临的记忆,今天因为祝小年的莽撞,贺临再次发病吐血,现下刚有好转,绝对不能再刺激他了。
思绪几转,黎尚终于按下了心里的不平静。他并没有问贺临任何问题,只是坐在他的床边静静地陪着他。
没想起来也好,黎尚安慰自己。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,他也思考了,他和贺临现在的关系越来越融洽,能以黎尚的身份在他身边,也是好事。
若是此时容倾强行插进来,他反而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。
贺临平躺在床上,忍过一阵头晕以及针扎似的疼痛,才觉得好受了一点。
他缓了一会问黎尚:“你不是被天宁召回了吗?怎么过来了?事情处理完了?”
“嗯,暂时能请假离开了。”黎尚望着贺临清澈的眼神,终于压下了心里最后一丝疑虑。
他此时也累了一天,身心俱疲。
贺临能够醒过来就是万幸,至于其他的已经没什么深究的必要了。
他“嗯”了一声,伸手按了个救护铃。
护士叫来了值班的医生,一起过来问过情况。
贺临的头不疼了,就只是有点晕,胃里也不太难受了。
随后医生又问了几个问题,叮嘱黎尚有问题的话随时叫她,这才离开。
黎尚放松了下来,又回到病床边坐下。
贺临问:“我醒来前……你是不是在……”
虽然没看真切,但他分明觉得自己的手指头酥酥麻麻的。
黎尚轻咳一声,矢口否认:“我在看你的手指上好像沾了东西,帮你擦掉了。”
贺临:“……”
黎尚反过来问贺临:“你刚才抱我是因为……”
贺临轻轻一笑:“我都跟你道歉了,别这么小气嘛。”
黎尚一时被噎住,有点无语,但是现在他实在是太累了,也没去仔细分析这些话的合理性,他的眼睛疲惫地合拢:“你醒了就好,我有点困了……”
贺临现在完全不见吐血后的虚弱,除了稍微头晕,嘴唇有点发干,没有任何的不适。
手上的吊瓶里还输着补液,他现在也不饿。
一听黎尚的这话,贺临作势要从病床上坐起来:“那你睡这儿?”
黎尚抬起眼皮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,从刚才醒来开始,这人就不太正常,眼睛就黏在他身上没离开过,身旁的一切一概忽略。
他指了指贺临的身侧:“我睡那一张。”
贺临这才扭头看了看这间病房。
特需病房里有一张专门给家属的陪护床,就在病床旁边,大概是为了方便照顾,两张床等高,甚至是可以拼在一起的。
现在两张床是分开放置的,床与床之间也就隔了个四十公分,中间挂了个帘子,遮挡了视线,所以他刚才没有看着。
贺临这才放心地道:“我已经没事了,你好好休息。”
黎尚走过去,抖了抖枕头被子和衣爬上去,他的眼睛都困得有点睁不开,对贺临道:“你要是不舒服,或者是想做什么就叫我。”
贺临挺乖地点点头:“好。”
等黎尚闭上眼睛,贺临伸手拨开了搁在两张床中间的帘子。他看向黎尚的眼神里,映出了满满的爱意,朝思暮想了那么久的人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,虽然这久违的重逢场景有些抓马,但贺临还是心满意足了。
黎尚躺在床上,很快就进入了梦乡,医院的单人床还是有点窄,他翻了个身,手就自然而然地垂了下去。
看着那露出的一段素白的手腕,贺临也跟着侧过身,用手指轻轻地去够。
两个人的手指轻轻触碰在了一起,感受着对方身体传来的温度,那感觉就像是触电似的,贺临觉得内心里都是美好和踏实。
他又看了黎尚几眼,这才恋恋不舍地闭上了眼睛。
耳边能听见隔壁床上均匀的呼吸声,空落落了好几天的心,终于再次充盈了起来。
梦中人是眼前人,眼前人是心上人。
作者有话要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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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7章09\\x\\h\\w\\x\\6\\c\\o\\m(x/h/w/x/6/点看)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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