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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何寡人会怀孕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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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6 章 酒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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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·酒后

赵悲雪奇怪:“君上在何处?”

这个时辰,按理来说,梁苒应当在紫宸殿的太室之内照顾小宝宝。自从有了这个孩子,梁苒可谓是尽心竭力,一点子也不怠慢,所有人都看得出来,梁苒是用尽了心血,生怕孩子会吃苦。

任是谁看了不说一句:不是亲生,胜似亲生!

只不过赵悲雪可以肯定,这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突然蹦出来的孩子,必定是梁苒的亲生孩子……

梁苒每日里政务便是再繁忙,也会亲自来照顾小宝宝,用膳沐浴,一样儿都没落下来过,今日小宝宝该就寝了,却不见梁苒的人影,岂不是古怪?

“这……”内监支吾了一声,显然是有些难言之隐,最后说:“回禀赵皇子,陛下他……他还在忙碌政务,今日便不回路寝宫了。”

“政务?”赵悲雪蹙眉。

“是啊是啊!”内监连连点头。

小宝宝则是“啊啊!”使劲摇手,示意君父父不是去忙碌政务了,这个内监在说谎,可是也不知父亲能不能看出来。

赵悲雪眼睛一眯,脸色瞬间撂下来,他果然看懂了,冷声说:“大胆,竟敢在我的面前打谎?”

咕咚!

那内监也不知为何,分明对方只是一个来做质子的他国皇子,可内监就是怕得要死,直接跪在了地上。

别看赵悲雪对待梁苒的时候,总是又温柔,又体贴,好像一只从来不会呲牙的大狗子,听话的只会摇尾乞怜。但凡梁苒不在,赵悲雪那野兽的面孔便会露出来,冷酷、厌世,根本懒得对第二个人遮掩。

内监磕头说:“赵皇子饶命!赵皇子饶命!老奴……老奴句句属实……没……没……”

赵悲雪冷笑一声,说:“你不说实话也没有干系,你可知晓,我在北赵的名头?”

那内监不知赵悲雪为何提起这个,简直如雷贯耳,怎么可能有人不知?

赵悲雪自问自答,完全不需要对方回复,说:“北地的人都称我是天扫星,说我孤煞凶恶,天生克人,我的母亲便是被我克死的……”

他的目光盯在内监的身上:“你想不想也试试?倘或你今日死了,旁人定不会以为是我杀的,最多是被我克死的。”

“饶命啊!”内监颤抖不已,哐哐磕头,吓得立刻开口:“老奴……老奴不敢隐瞒,只是……只是君上让老奴如是对赵皇子说,老奴也是没有法子。”

赵悲雪幽幽的说:“那你可以不对我说,你对着墙说,我只是不小心路过,听了一耳朵罢了,想必君上仁慈,定不会怪罪于你。”

小宝宝睁大眼睛,“嗯嗯”拍着小肉手,那意思好像也赞同,还对赵悲雪投去极其钦佩的目光,大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小星星,好像在说——爸爸好厉害哦!

内监不敢执拗,果然面对着墙,受气包儿一样,声音很小很小,几乎是蚊子声儿,哼哼唧唧的说:“君上……君上吩咐老奴守口如瓶,今日君上外出,并不回宫,好似……好似是要与苏将军去那……那城南的素舞馆!”

“素舞馆?”赵悲雪的脸色更加难看。

小宝宝应和,满脸的控诉:“啊啊!”对对,就是那个馆儿,君父父逛窑子,还不带宝宝!

赵悲雪知晓自己要被送到大梁做质子的时候,早就了解了一遍大梁。上京城的街坊很多,尤其是城南,三教九流鱼龙混杂,在早些年,上京城贵胄是不会去城南的,他们一般都在城北活动,自持身份。

不过近些年,城南大力发展,来了很多蛮夷商贾,带来了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贩卖,也建起了各种茶楼、酒肆和女闾。这传说中的女闾,便是青楼楚馆,以素舞馆最为出名,很多名门贵胄耐不住寂寞,悄悄前来探看,久而久之,贵胄会来城南消遣,也不是什么秘密了。

一到入夜,城南彻夜点灯,商铺与商铺的灯火连接,仿佛天上银河倾泻而下,奇迹壮观。

赵悲雪笃定的说:“君上深夜出行太过危险,我这就去看看。”

“啊!”他还没能转身,衣角便被拉住了,回头一看,是小宝宝。

小宝宝白白嫩嫩的手掌拽住他,频率很快的眨巴大眼睛,一看便是有求于赵悲雪。

小宝宝尽力用手比划,嘴里“嗯嗯啊啊”,那意思是自己也想跟着去,在软榻上蹦跳了好几下,示意要爸爸抱着自己。

赵悲雪压下眉头,终于看懂了小宝宝的意思,沉声说:“很晚了,你不能去,睡觉。”

小宝宝嘟嘴,使劲摇头:“啊——嗯~”

又是反驳,又是撒娇,小肉手抱住赵悲雪的手臂,圆嘟嘟的脸蛋贴着他的胳膊蹭啊蹭,因为小宝宝生得虎头虎脑,赵悲雪有一种……被小猪拱了的错觉。

梁苒要是知晓,赵悲雪把自己的长子看成一头小猪儿,一定会与他拼命的。

“不行,”赵悲雪很有底线,自己个儿又不是梁苒,这孩子也不是自己个儿的孩子,岂会说心软便心软?赵悲雪冷笑:“说不行,就不行,老老实实睡觉。”

小宝宝不欢心了,哼了一声,盘腿儿坐在龙榻上,像模像样的抱着臂,短短的小胳膊根本环不起来,这样抱着臂,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吃坏了东西,肚肚疼呢。

赵悲雪那一张冷脸,差点被他逗笑了,不知怎么的,刚才还冰冷冷的心窍,竟然有些不落忍,分明不是自己的孩子,但是看到小宝宝生气,心窍里酸酸的,或许是因着这孩子生得太像梁苒的缘故……

赵悲雪的眼眸转动,梁苒大半夜去城南,还不叫内监告诉自己,倘或自己寻过去,梁苒多半是不会欢心的,不如……带上这个孩子。

便借口说孩子想他了,一直哭闹不肯睡觉,自己也是无奈,实在没了法子,出于下策,这才带着孩子来寻他。

有了孩子做挡箭牌,梁苒必定不会与自己生气。

赵悲雪的目光明亮起来,阴测测的盯着小宝宝,黑眸之中满满都是谋算。

“啊?”小宝宝迷茫的看着爸爸,爸爸的眼神好古怪哦。

赵悲雪突然笑起来,他的笑意冰凉凉的:“好,带上你。”

小宝宝开心,啪啪啪使劲拍手:“嗯嗯~”好耶~

*

城南,素舞馆。

如今这个时辰,城北早就寂静下来,城南却不一样,白日里萧条一片,一到了夜间,商贾、游人全都出来了,贩卖的贩卖,拉客的拉客,何其热闹。

梁苒和苏木在街坊门口下了车,一路往素舞馆而去,经过的歌坊酒肆不少,好些个衣着单薄柔软的女子,斜倚着门框揽客,苏木一直低着头,只看自己的脚尖,好似落枕了一般。

“噗嗤……”梁苒被逗笑了。

苏木皱眉说:“君……”

不等他唤出君上二字,梁苒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,纤细的食指压住自己的嘴唇嘘了一声,说:“出门在外,人多眼杂,莫要暴露了身份。”

苏木为难,只好说:“少郎主。”

梁苒点点头,苏木又说:“少郎主,若不然咱们还是回去罢,此地绝对不是君子该来的地方。”

“谁说的?”梁苒振振有词,说:“你看着满街上,不都是君子么?”

这年头的君子,可不是后世口中温润如玉,品节高尚之人,而是官身高贵之家的子弟,平头老百姓的子弟,是绝不能称作君子的。

的确,这满大街上,到处溜达的都是有钱人家,或者官宦人家的子弟,飞鹰走狗,谈笑风生,好不风流快活。

“呦!客官,看着眼生啊,来里面坐坐!”

一道嗓音打断了苏木的规劝,旁边揽客的女子从歌坊中走出来,热情的挽住苏木的手臂:“小客官,生得好俊呢!里面儿坐坐嘛,包你满意,包你畅快!”

苏木如临大敌,整个人犹如最坚硬的钢板一般,摇头说:“不坐不坐,你放开手,成何体统!”

“噗嗤!”梁苒又被逗笑了。

旁边一个酒馆的小厮见了,也不甘示弱,跑出来挽住苏木的另外一只手,竟然也用胸脯去蹭苏木的手臂,一看便不是什么正经的茶楼,这个茶楼里的小厮穿着打扮,也是又薄又透,原来是个南风馆。

苏木何曾见过这样的“大阵仗”,他的一身武艺派不上用场,脸面通红,好似被煮了的虾子,手足无措可怜兮兮。

“好了。”梁苒终于出手相助,把那些人驱赶走,带着苏木继续往前,很快便看到了素舞馆。

素舞馆不愧是城南最出名之地,门楼硕大,一共三层小楼,楼中灯火通明,欢声笑语,打情骂俏。

苏木局促的说:“君……少郎主,卑职……家父若是知晓,卑职带着少郎主去这种地方,恐怕会被打断一条腿。”

“无妨。”梁苒笑起来:“若是你父亲打你,少郎主定然保护你,不叫你挨揍。”

苏木听着梁苒的话,一时有些走神,儿时也是如此,家中对苏木的教导非常严苛,动辄打骂不给饭吃,梁苒便会来护着苏木,为他求情,甚至偷偷翻窗给他送饭。

苏木心窍暖洋洋,沸腾着说不出来的感受,只是这个走神的空档……

梁苒已经钻进了素舞馆,苏木回过神,先忙说:“少郎主,等、等等卑职!”

一进入素舞馆,立刻听到宾客们叫好的声音。

“哈哈哈!今日蛮娘一定能赢!”

“若我说,丑娘也只是一时落了下风,结果什么样,还未可知啊!”

“扑啊!扑她啊!”

“撕她衣服!唉——可惜了。”

举目看去,进入素舞馆便是一个巨大的舞台,舞台建设的半人多高,看客们要是想要看到舞台上的表演,必须仰头去见,如此一来,那舞台之人的裙底,可不就被看光了?

不过也无需担心什么裙底,相扑已经进入到后半场,两个女武士身上哪里还有什么像样的衣裳?只剩下两件小衣,还在不停的扭打,找准时机去撕扯对方的衣衫。

“啊呀!”一个女武士惊呼一声,猛然从舞台上掉下来,那白花花衣衫不整的身子,直冲着梁苒撞过去。

若是一般的嫖客,看到有美人投怀送抱,定然是不会躲开的,梁苒一愣,那女武士比他要高一些,虽不是什么正宗的相扑,但这里的女武士并不讲究骨瘦如柴的美,而是讲究丰润,该胖的地方胖,该有肉的地方有肉。

女武士的大腿只缠着两块稀拉拉的布条,看着丰满的比梁苒的腰肢还要粗,这若是撞过来,梁苒非骨折不可。

“少郎主!”苏木一把搂住梁苒,将人往旁边一带,女武士一声惊叫,没能摔在梁苒身上,反而跌在地上,四仰八叉的。

“呼……”梁苒狠狠松了一口气,他是来这里寻嬴稚的,可不是来受伤的。

苏木一头都是冷汗,心有余悸,催促说:“少郎主,咱们走看,看这架势,庶子官不在,怕是已然喝完酒,换了其他地方消遣。”

梁苒伸着脖子寻找,素舞馆中人流量非常,人头攒动,梁苒一时间的确找不到嬴稚,却不想放弃,毕竟这是系统的5级任务,哪个皇帝不想风调雨顺呢?而一直以来,风调雨顺对于皇帝来说,简直便是痴人说梦,那是只有在美梦中,才能梦到的事情。

“喝!喝!喝!”

助酒的声音从二楼传来,梁苒不经意的仰头看去,一双丹凤眼立时明亮,笑眯眯的说:“真是叫人好找啊。”

苏木抬头一看,庶子官,就是那个嬴稚,他还真在这里!

梁苒不由分说,提起衣摆上了二楼,苏木没有法子,只好跟着一同上来,时时刻刻守在梁苒身边,以免再发生什么意外。

“喝!喝!喝!”

“嬴兄,你不行啊!你要输!不要输啊!”

二楼开了酒局,几个衣着体面的男子聚拢在一起,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,百无聊赖到这里来喝酒的。嬴稚站在案几的一头,另有一个男子站在案几的另一头,他们身后各占这几个人,应该便是赌局的支持者。

两面的人分别下注,压嬴稚,或者压对方会赢,看看谁一口气饮得酒多,却千杯不醉。

嬴稚的衣襟湿淋淋的,不是被淋了雨,今日是晴日,并没有雨水,那湿濡分明是漏下来的酒水,一半喝了,一半浇灌了衣裳。

他的面色微红,显然已然醉了,扶着案几东倒西歪,但不认输,也不听旁人说什么,只是端起酒壶好饮,三两口喝掉一壶酒,啪嚓一声将酒壶砸碎在地上。

这哪里是饮酒,这分明就是醉生梦死,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喝死了去。

看好嬴稚的人不多,对面站的人是他们的三倍还有余,梁苒挑了挑眉,走过去,将一颗手掌大的金饼子放在嬴稚这一头的案几上。

助酒的声音一顿,众人纷纷看向出手阔绰的梁苒。

来这里寻乐子的,自然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,他们出手相当豪气,说是一掷千金,但哪个人会真的用金子?大多数都是用财币,或者用银子罢了,金子贵重,还是太少见了。

众人一愣之后笑起来:“兄台!你看这眼神啊,第一次来素舞馆罢?那我可告诉你了,这个嬴兄啊,酒量可不好,你在他身上押这么多金子,怕是要输啊!”

嬴稚看到了梁苒,他显然认出了梁苒,但眼神轻飘飘的,并没有过多停留,似乎梁苒还不如一壶酒重要。

梁苒微笑:“我便是要押他赢。”

斗酒又开始了,对面的壮汉咕嘟嘟灌下好几壶酒,面不改色,大家本以为嬴稚会输,哪知道那壮汉起初面不改色,可后来一瞬间便支持撑不住了,咕咚一声巨响,直接倒在地上,醉死过去。

“啊!”围观的人群惊叫起来。

“输了!”

“我的财币!”

“我押了那么多,真是晦气!”

嬴稚赢了,但脸上没有半分愉悦,而是伸手划拉着条案上的钱财,将自己赌赢的钱财全都划拉过来,抱在怀里,一眼便知他是贪财之人。

梁苒走过去,伸手压住那些钱财,嬴稚终于抬头了,醉醺醺的看着他。

梁苒笑着说:“赢了就走,这可不行。”

旁边的人起哄说:“是啊是啊!嬴兄,你赢了便走,下回谁还与你比?”

嬴稚东倒西歪,扶住条案说:“那你待……如何?”

梁苒微笑;“你与我比试一场。”

系统的520任务,便是让梁苒与嬴稚饮酒,无醉不归,眼下便是一个大好时机。

嬴稚深深的看着他,眼神虽然混沌,看起来醉得不轻,但又莫名的清澈,沙哑说:“好!”

梁苒又拿出一只金饼放在条案上,嬴稚则是将那些珠宝财币全都抛在条案上。

苏木低声说:“君上不可,您的酒量……”

梁苒的酒量只能说一般般,并不怎么好,那个嬴稚喝酒不要命,具体也不知酒量几何,虽说他喝过了一轮,但谁知他是不是个酒腻子?

梁苒抬起手来,阻止了苏木的担心。

叮——

【系统任务辅助功能:千杯不醉,生效!】

原来梁苒这般志在必得,其实并非笃定自己的酒量,而是系统给他开了方便之门。系统让梁苒与嬴稚饮酒,贴心的出现了临时的辅助功能,如此一来,梁苒便是饮再多的酒,也不会饮醉。

换句话说……

梁苒幽幽的低声说:“苏木,看好了……寡人赢定了。”

苏木担心不已,他可不知系统这种东西,手心里全都是汗,可他无法阻止斗酒,第二场斗酒还是开始了。

“喝!喝!喝!”

“郎君好酒量!”

“是啊,别看这位郎君斯斯文文的,酒量真真儿惊人!”

“依我看啊,这把嬴兄输定了!”

“是呢,嬴兄怕是碰到了狠人!”

一盏、两盏、三盏,梁苒饮酒很斯文,他不用酒壶直接饮,而是将酒斟出来,一盏一盏的饮,如此费事儿,速度自然也慢,很容易落下风。

可偏偏梁苒平静镇定,饮酒便好似喝水一样的简单,那些上头的烈酒,完全对梁苒没有反应,梁苒比旁人都要白皙的脸面,一点子也不见酒意,照样是坦然的一片。

反观嬴稚,他早就喝过一摊了,如今是第二轮,若说之前醉得六七分,这会子肯定有八九分,案几都撑不住,咕咚一声歪倒在地上,靠着条案干呕。

“哈哈哈!嬴兄你输了!”

“是啊嬴兄输了!”

“这位郎君果然厉害,饮了这么多酒,分毫也不上头,佩服佩服!”

苏木震惊的看着梁苒,君上的酒量,何时如此惊人了?

梁苒其实也在暗暗赞叹,系统的辅助功能真是相当好用了,饮了这么多酒,若是平日里,早就醉死过去,第二日还会宿醉头疼,难以晨起,如今却像是喝了一肚子水似的,除了……

除了撑了点。

梁苒走过去,垂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嬴稚。

嬴稚语气无力,摆了摆手,含糊的说:“你……你赢了,财币你都拿走。”

梁苒却笑起来,说:“可是我如此有钱?并不想要这些财币,你需得给我旁的东西才是。”

嬴稚分明已经喝醉了,可是系统的任务却没有完成,梁苒觉得,或许是因为嬴稚还没有完全醉倒,或者旁的什么原因,总之一句话,还要接着喝。

所幸才是半夜,还有整整的后半夜可以饮酒,梁苒有系统的辅助功能加持,并不怕饮酒。

梁苒笑盈盈的看着他,意味深长的说:“如此,那你便把自己这个人输给我,今天晚上……你是我的了。”

他的声音并不大,周围都是欢畅的人群,按理来说只有嬴稚、苏木可以听到,但偏偏,有另外一个人也听到了。

那个人不同于来素舞馆寻欢作乐的任何一个人,来找乐子的人,无论男女老少都有,素舞馆也不会将女客拒之门外,这都不稀罕,唯独稀罕的是……眼前这个男子,他怀里抱着一个奶娃娃!

是赵悲雪!

赵悲雪抱着小宝宝,一路从大梁宫出来,在禁夜之间进入城南街坊,一路找到了素舞馆。素舞馆门口的迎宾足足吃了一惊,他们见过来寻丈夫的妻子,来寻妻子的丈夫,唯独没见过……没见过带着孩子来顽的。

迎宾本想把赵悲雪拦下来,可是赵悲雪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,被漫天灯火一打,犹如地狱里的修罗,谁拦谁死!

迎宾一个愣神,赵悲雪的动作很快,已然抱着小宝宝走了进去,他耳聪目明,立刻在海水一般的人群中寻到了梁苒的声息,大步踏上二楼。

堪堪走上二楼,尚未来得及与梁苒说话,便听到梁苒那句——今天晚上……你是我的了。

梁苒本想逗一逗嬴稚,哪知嬴政没有逗到,反而钓到了赵悲雪。

赵悲雪高大身材,挡在二楼楼梯口的位置,身后的人愣是不敢催促。他怀里抱着孩子,脸面冷冰冰的,关键那冰冷之中,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委屈,便好像辛苦在家操劳一日的妻子,为了这个家呕心沥血,耗尽了青春与美貌,却发现渣男丈夫在外面寻花做柳的乱搞。

那股子委屈,周边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,溢于言表,满满都是酸涩。

梁苒:“……”

小宝宝见到君父很是欢心,使劲挥手,嘴里咿咿呀呀:“啊!啊!”

梁苒赶紧撇下嬴稚走过去,说:“你怎么来了?”

赵悲雪冷冷的看了一眼嬴稚,分明刚才那暧昧的言辞是梁苒说的,但赵悲雪却不瞪梁苒,只瞪嬴稚一个人,不,连带着苏木这个“帮凶”也被瞪了。

在赵悲雪的眼中,嬴稚才是那个随意勾引人,水性杨花之人,梁苒那般清澈,必然是被嬴稚暂时蒙蔽了心智。

梁苒皱眉说:“你怎么还把孩子带出来了?”

小宝宝“啊!”“嗯!”的比划,拍了拍赵悲雪的胸膛,那意思是自己想出来,不怪爸爸。

赵悲雪终于开口了,他像是一个懂事儿的“内人”,一点子也不计较丈夫在外面寻花问柳,脸上挂着一丝歉疚,垂目说:“是我不好,不过……孩子一直哭闹,许是想你了,怎么也不肯入睡,我与内监哄了好久,眼看着孩子的眼睛哭肿了,嗓子哭哑了,我也是心疼没有法子,这才把他带出来寻你的……”

赵悲雪像模像样的说着,叹口气又说:“这么小的孩子,又只亲近郎主你一个,正是最粘人的年岁。”

赵悲雪说的头头是道,好似一只巨型大白莲,但他其实是一只巨型的大白狼……

小宝宝随着他一面说,一面“嗯?”

“嗯?”

“嗯?”

“嗯……?”

小宝宝吃惊吃惊,再吃惊,谁的眼睛哭肿了,谁的嗓子哭哑了?用小肉手摸摸眼睛,又摸摸像藕节一般嘟噜着小肉肉的脖子,足足反应了好一阵,这才像模像样的点头,应和着爸爸的话。

小宝宝:“嗯!”

小宝宝:“嗯嗯!”

小宝宝伸手要君父抱,假哭:“呜呜呜……”

梁苒一听,儿子哭了?真真儿是一刻离不开自己,这么一想,其实还有点为此骄傲,儿子跟谁都不亲,唯独与自己亲近,不亏是寡人亲自生的。

“好了好了。”梁苒把小宝宝接过来,温声哄着:“不哭,不哭。”

小宝宝好不容易找到了君父,窝在怀里撒娇,小脸蛋儿蹭来蹭去,说是小猫咪有点不合适,因为小宝宝虎头虎脑的,从小就有将才之风,倒像是一只小狮子,一只小老虎。

赵悲雪抽空还瞪了一眼嬴稚,一视同仁,平等的也瞪了一眼苏木。

这时候嬴稚跌跌撞撞的站起来,他的步伐不稳,好似没有骨头一般,“笔走龙蛇”,这般下楼去,恐怕会从楼梯上滚下去。

梁苒:“嬴兄这是要去何处?”

嬴稚醉醺醺的回答:“去喝酒!换个地方……继续喝!”

苏木嫌弃的上下打量他,都这样了,还要换个地方继续喝?不是苏木赌咒,恐怕他这么喝下去,见不到第二日的朝阳。

梁苒出宫都出宫了,打算今日完成5级的第二个任务,便说:“嬴兄愿赌可要服输,这饮酒怎么能少得了我呢?”

嬴稚眼中闪过一丝诧异,很快被他醉醺醺的酒气覆盖。

苏木正经的说:“少郎主,太夜了,回去罢。”

嬴稚似乎来了一些性质,说:“好啊,既然你要与我饮酒,这地方,便由我来挑选。”

梁苒坦然的说:“请嬴兄带路罢。”

嬴稚没说话,态度很是傲慢,跌跌撞撞的下楼,几乎是一路滚,一路蹭,才从楼梯上下去。苏木发现自己小看了嬴稚,合该是他醉酒的经验比较多,所以下楼这种事情并难不倒他,更没有摔死……

嬴稚带路出了素舞馆,苏木狠狠松了一口气,去哪里都好,千万不要留在素舞馆这种地方饮酒便是了,真是谢天谢地,自己的这一条腿,恐怕可以保住了。

不等苏木庆幸完毕,一行人已经停下,正好停在了方才的歌坊门口。

“哎呦——小郎君,你又回来啦?”

苏木:“……”

刚出了青楼,又要进女闾?

歌女好似与嬴稚相熟,打情骂俏,用小拳头捶着嬴稚胸口:“啊呀,死鬼,好久都没来了!怎么,今儿个又在素舞馆吃了酒才来?你可真是的,把我们这儿当做什么了?”

隔壁的南风馆小厮跑出来,也与嬴稚熟悉,挽着他的手臂说:“嬴郎君,他们歌舞坊不欢迎你,我这里可不嫌弃,不如今儿个过来坐坐?”

“你这死人,抢客都抢到老娘面前了!”

苏木越是看,越觉得不堪,低声说:“有辱斯文!”

哪知嬴稚却听见了这句话,嘲讽的哈哈一笑,说:“这天底下布满泥沼的地方多了去了,只是清高之人,故意装作耳聋,故意装作眼瞎,好似装聋作哑,便可以装出一片太平盛世,歌舞升平!”

苏木平白无故被他抢白了一顿,说实在的,他听不太懂,但听得出来,这个嬴稚一定是在揶揄自己。

梁苒听着,却觉得有些豁然,嬴稚说得对,这天底下,泥沼之地实在太多了,挨饿的子民,受冻的难民,还有那些为了生计,不得不流落女闾的战俘,若真有太平盛世,衣食不愁,谁还会如此委屈自己,笑脸迎门呢?

嬴稚率先走进去,梁苒没有犹豫,抱着宝宝也跟进去,苏木欲言欲止,最后低声对赵悲雪说:“赵皇子,为何连你也不劝一劝君上?”

赵悲雪却说:“君上想做的事情,我为何劝他?”

赵悲雪又说:“这天底下有太多对的事情,太多错的事情,我只知晓,有些事情,是他梁苒想做的事情。”

说罢,赵悲雪并没有再停留,大步走入女闾。

“哎呦——客官——”接待的人看到他们四人加一个孩子的组合,饶是在这种鱼龙混杂之地见多识广,也难得一愣,迷茫的说:“是四位……”

不等他说完,小宝宝抗议的摆摆手,指了指自己,扬起一个甜滋滋的笑脸,甚至笑出两个小酒窝,直叫人心窍暖融融的,无论什么烦心事,无论什么烦恼,但凡看到了这样的笑容,必定可以烟消云散,瞬间雨过天晴。

接待的人尴尬的改口说:“是——五位呀!”

嬴稚东倒西歪,但不妨碍他熟门熟路,说:“还是老样子,楼上雅间,唤兮娘来抚琴。”

迎接的人一笑,对嬴稚说:“平日里一个还不够,这呼朋唤友的,带个孩子,嬴郎君个真真儿是会顽呢!”

众人上了楼,进了一方雅间,很快有歌女抱着琴进来,好似与嬴稚也很熟悉,见到梁苒抱着一个小宝宝,也并不怎么惊讶,仿佛是见多了世态炎凉,轻笑一声:“嬴郎君,您来了?”

嬴稚点点头,咚一声,将一块金饼扔在歌女的琴上,苏木看着眼熟,这不是君上方才下注的金饼子么?方才都没注意,原来是被嬴稚给划拉走了。

别看嬴稚爱财如命一般,但出手异常的阔绰大方,也不知是不是这金并不是他的,所以使起钱来一点子也不心疼。

嬴稚抬了抬下巴,说:“那位郎主赏赐的。”

那位郎主,说的自然便是梁苒了。

歌女盈盈下拜:“多谢郎君。”

梁苒还没说什么,怀里的小宝宝咿咿呀呀,指着古琴好奇的眨巴着大眼睛,似乎在催促歌女弹琴。

歌女理了理衣衫,坐下来弹琴,而且是坐在屏风之后,并不抛头露面,这与苏木印象中的风尘烟花之地,完全不一样。

很快有几个使女鱼贯而入,端上美酒佳肴,又恭敬的退了出去,其间一句话也不多说,一个眼神也不多看。

嬴稚倒酒,自斟自酌,雅间中除了幽幽的琴声,只有小宝宝“啊啊”叫唤声,应该是在赞叹琴音好听。

倒是隔壁的雅间,因着墙壁不隔音,隐隐透露着交谈欢笑之声,起初声音并不算大,但隔壁显然喝高了,上了头,便没了忌惮,放肆大笑。

正巧了,他们谈论的——便是嬴稚!

“什么狗屁神童?我看就是浪得虚名!”

“跟咱们王郎君怎么比啊?”

“就是呢,他那个德行,早晚喝死在婆娘的肚皮上!”

“若不是仗着伯父乃是大宗伯,谁看得起他?”

“平日咱们还要在尚书省里,对他和和气气,点头哈腰的,其实我早就一肚子火儿了,就他?”

梁苒挑眉,看来隔壁是尚书省的官员,与嬴稚也算是同僚。

在场众人,除了赵悲雪一贯没有太多表情,梁苒是在看戏,苏木则是尴尬。其实苏木暗地里一直在调查嬴稚,他发现了,嬴稚的人缘儿极差,若不是生在贵胄之家,他肯定会被一人一口唾沫淹死,别说是尚书省了,别的府署也看他不起。

嬴稚本人却没有一点子尴尬,反而泰然自若,大有隔壁的人不是在谈论自己,而是在谈论一个不相干之人的错觉。

“嗯?”嬴稚举着酒壶说:“喝酒啊,不是说来饮酒的么?”

梁苒的确是来与嬴稚饮酒的,他还未完成5级任务。

“这饮酒,自然需要助兴。”梁苒笑着说:“如今有丝竹之音,怎么能缺乏好诗助兴呢?”

他说着,从怀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绢帛,那绢帛上书写着几行诗句,梁苒将绢帛推给嬴稚,问:“嬴兄看看这首诗,如何?”

嬴稚满不在意的揪起绢帛,轻轻一抖,迎着跳跃的烛火,他混沌的眼神微微一张。

绢帛上的诗句何其眼熟,这分明是他当年一战成名,羞辱学宫讲师的文章,一字一句历历在目,当年的意气风发,却恍若隔世。

如今看来,这词句未免太过稚嫩了一些,骈句也未免刻意了一些,立意也未免轻狂了一些,但读来却是凌云之志,酣畅淋漓!

嬴稚眯起眼睛,他那张寡淡的面容,在专注的凝视着一个人的时候,其实并不寡淡。

梁苒改了口,说:“嬴先生并非失去了少年的志气,只是不想与大宗伯同流合污罢了。”

他说的是陈述,并非是问句。

嬴稚没有立刻接口,陷入了沉吟。

梁苒好似彻底看穿了他,又说:“当年的嬴先生踌躇满志,可是大宗伯却利用先生的名声,打着先生的幌子,招揽天下文士为己用,这与嬴先生的抱负并不相符,对么?”

嬴稚还是没有开口,梁苒笑了笑:“一个旷世奇才,锋芒是遮掩不去的,所以你整日饮酒,自污名头,那些慕名而来的天下名士纷纷对你失望,这才离开了大宗伯府。”

苏木惊讶的看了一眼嬴稚,嬴稚是……装的?怎的看不出来?

梁苒继续说:“其实我知晓,兴建学宫的题本,是嬴先生你趁着大宗伯酒醉,偷偷压在其他题本下面盖上印信的。”

嬴稚终于看向他,张了张嘴,似乎有些震惊竟然被梁苒发现了。

梁苒亲自为嬴稚斟酒,说:“嬴先生身为嬴氏之后,名门望族,生来便可以进入学宫习学,享尽这个天底下最高学子的待遇,嬴先生本不用为兴建学宫的事情担心,毕竟那些学宫,是我准备为寒门学子开设的。”

五命以上的官员子弟,才有资格进入朝廷开设的学宫习学,五命以下的,和白身的子弟,根本没有入学的资格,任由你才华横溢,或者才高八斗,只是官身就把你卡得死死的。

有钱人家的子弟会自己开设学堂,请一些德高望重的先生来教书,多半也是从朝廷退下来的官员,或者是落榜的应声教导文墨。

只有没钱的寒门学子,他们除了做伴读,除了偷偷的听墙根,再没有其他的读书方式。梁苒深知,想要发展大梁,便必须遏止以大宗伯为首,拉帮结党的卿族势力,同时从寒门学子之中,培养出真正想为大梁社稷尽忠之人。

嬴稚的出身,天生高人一等,他不需要为习学而发愁,但他竟然偷偷的帮助梁苒,将兴建学宫的题本,夹带私货的给大宗伯盖章。

平日里的嬴稚本就是不着调,醉生梦死的,弄错了题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,加之那日大宗伯也醉了,所以根本没有考虑过,是嬴稚处心积虑这般为之,只是发了发脾性。

梁苒说:“这本与嬴先生无关,嬴先生却冒危险,甚至学宫兴建起来,寒门学子也无一人知晓,其中最大的功劳是嬴先生您的,只因……”

梁苒顿了顿,嬴稚看着他的目光更加深沉,不似一个醉汉。

梁苒笃定的说:“只因嬴先生心系大梁的朝廷,你是真的为大梁的国本在考虑。”

无视了自身的利益,无视了卿族与寒门的矛盾,纵使藏在阴影之下,纵使背负唾弃之名,亦心甘情愿,一往无前。

嬴稚慢慢低下头,他摩挲着那张绢帛,好似在凝望着少年之时,意气风发的自己,幽幽的叹气:“没成想,在这个世上,还有人能懂嬴某。”

他这么说,显然是承认了,这十几年的癫狂,一直都是装疯卖傻。

苏木大吃一惊,说:“你……”

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,原来嬴稚并非一个浪荡子弟,他这么做,只是不想让大宗伯利用自己结党营私?一个人,怎么可以承受如此多的骂名,却不反驳一句呢?

倘或是苏木,苏木绝对受不了这些。

“哈哈哈——”隔壁还在高谈阔论,声音又拔高了一些:“那个嬴稚啊,你说他的命怎么就那么好,咱们也就是一个五命官身之家,便是进了尚书省,也要一点点往上爬,熬年头,他呢?好嘛,直接是大宗伯的侄子!瞧瞧、瞧瞧!人家多会投胎?写出来的诗词便算是屎味的,也有人争相传颂!”

嘭!

苏木狠狠一拍案几,方才是他不了解嬴稚,如今听到隔壁的说辞,只觉得太过分,他一向冷静自持,也觉得火冒三丈,恨不能抽烂他们的嘴巴。

苏木低声说:“少郎主,要不要卑职去教训教训隔壁那些吐不出象牙的狗嘴?”

梁苒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转头对嬴稚问:“嬴先生,要不要我来代劳,帮你教训教训那些人?”

嬴稚却说:“教训人,怎能假他人之手呢?”

苏木上下打量嬴稚,虽身量不矮,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,但嬴稚是个实实在在的文人,只是在学宫习学过骑马射箭,后来被逐出学宫,可能练的最多的便是投壶了。

就他这个模样,写诗作对还可以,教训人就……

嬴稚掸了掸袍子,歪歪扭扭的撑起身来,说:“各位稍待,等我去……”

他说着,差点摔在地上,苏木伸手扶住他,不信任的说:“你确定,当真可以么?”

嬴稚摆摆手,并没有立刻去隔壁以一对多,而是招手,将屏风后面的兮娘唤出来。

“嬴郎君。”兮娘说:“有何吩咐?”

嬴稚与她耳语两句,兮娘咯咯笑起来,用手帕捂着嘴,说:“嬴郎君,真真儿是属你的坏水儿最多,若不是兮娘与你相熟,才不会帮你这个忙,这不是得罪恩客么?”

兮娘虽这么说,还是爽快的离开了雅间。

梁苒奇怪,不知嬴稚与兮娘耳语了什么,赵悲雪耳聪目明,则是听得一清二楚,低声对梁苒说了两句,梁苒也笑起来,不由多看了嬴稚几眼。

甚至就连小宝宝,似乎也听到了,也听懂了,咯咯咯的发笑,笑得一张小脸蛋通红通红。

苏木:“……”???

很快,隔壁的雅间传来开门的声音,兮娘的嗓音同时传来。

“几位客官,这是掌柜赠送的佳肴与美酒,承蒙客官们近日来的关照。”

隔壁的几个人哈哈大笑,调侃兮娘还挺懂事儿,兮娘借口有事儿便离开了。等她离开之后,隔壁的几个人还是该吃吃该喝喝,高谈阔论,恨不能把整个朝廷都数落一遍。

谁才学不行。

谁德行不端。

谁衣品不可。

谁脸面丑陋。

“诶——你们别说,当今的圣上,这说起来,那张脸蛋儿啊,真真儿是没话说,那叫一个清雅勾人。”

“你不要命了?竟敢背地里谈论天子?”

“嗨!说说而已!又没旁人听到?若我能日日上朝,天天见到君上那张小脸儿,哎呦喂,我真是死而无憾……了。”

咕咚!

不等隔壁说完,一声闷响,谈笑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
嬴稚说:“看来不只是嬴某需要教训人,少郎主亦需要。”

他拍了拍手,直接大摇大摆推开隔壁的雅间大门:“这正是……有仇的报仇,有冤的报冤。”

隔壁的大门一敞开,里面东倒西歪,四五个官员歪斜在地上,好似喝高醉死了一般。

但他们哪里是醉倒了,分明是嬴稚让兮娘在酒水中掺了药。女闾中的酒水,特别容易醉人,其实并不是酒烈甘醇,而是加了东西,这样一来便能防止手脚不干净的客人。

那几个人倒在地上呼呼大睡,不到明日一早看来是不会醒了。

嬴稚撸起胳膊,挽起袖子,将衣摆往腰带一塞,宽袍令他看起来文质彬彬,这么一收拾,竟露出手臂的肌肉来,显得嬴稚格外高大。

嘭!!

嬴稚一拳打下去,那人的脑瓜子撞在案几上,咚一声巨响,狠狠晃了好几下,愣是没醒。

苏木:“……”

咚!嘭——嘭——咚!

嬴稚毫不留情,又踹又打,看得出来他的确是文人,没什么章法,完全是为了泄愤,徒手打累了,便抄起旁边的酒壶,啪嚓一声砸在人家脑瓜子上。

苏木:“……”看来,文人也不好惹。

梁苒笑起来,似乎觉得特别有意思,也抬起脚狠狠踹了那几个醉鬼几脚。

“啊!啊!”小宝宝拍手,打得好!打得好!

众人殴打了一番,嬴稚出了一身热汗,酒气发泄得差不多了,甩甩手,将袖袍整正,将衣摆垂好,说:“少郎主,请罢。”

梁苒点点头,离开雅间重新回到隔壁。

赵悲雪负责抱着小宝宝跟在后面,虽梁苒也想自己抱着儿子,可儿子实在太沉了,一直在涨分量,梁苒抱一会子还行,抱时间长了手臂酸痛,明日还要批看文书,实在没力气抱这么久,便将儿子交给赵悲雪抱着。

幸而宝宝对赵悲雪也很亲近,赵悲雪抱着他,不哭不闹,异常听话。

赵悲雪带着孩子走在最后面,嘎巴一声,不经意的踩在其中一个男子的手背上,虽然没多响,但好像骨折了……

小宝宝捂住大眼睛,装作什么也没看见,使劲摇头:“唔唔唔!”

众人重回包间,嬴稚便让兮娘先行退下,不需要她抚琴了。

梁苒说:“酒也饮了,人也打了,嬴先生可愿意出山?”

嬴稚本就在官场之中,在尚书省做混子,梁苒所说的出山,是拿出真本事。

嬴稚笑起来,寡淡的面容多了一些猖狂,说:“那要看看,君上能给臣什么。”

“哦?”梁苒饶有兴致的问:“先生想要什么?”

嬴稚说:“金银财帛的确可以使人欢心,可是这些臣打娘胎里便拥有,并不需要君上赏赐,臣想要的……是功名利禄!”

嬴稚顿了顿,幽幽的说:“臣……要做大宗伯。”

苏木看了他一眼,说:“你好大的胃口。”

他的伯父是大宗伯,大宗伯虽然抱恙,又被暂时停掉了官职,但活的好好儿的,嬴稚却说自己要做大宗伯。

嬴稚嗤笑一声,说:“这便是胃口大?那臣的胃口,便是鲸吞之胃,臣不只要做大宗伯,未来还要大梁的太宰!”

太宰,便是天官大冢宰的简称。大梁沿袭周礼,周礼中记载,天官大冢宰,便是丞相,统领百官,辅佐朝政,乃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。

只不过如今大宗伯当权,为了巩固利益,大宗伯将太宰的职权架空,眼下的大梁朝廷,不是没有太宰,太宰更像一个吉祥物,只领底薪,说话根本没有分量。

嬴稚说他要做大宗伯,还要做太宰,深一层的意思便是要推翻大宗伯的势力,恢复太宰统领百官的祖制。

梁苒看着嬴稚的目光更是赞许,说:“那寡人可要看看,嬴先生有多重的分量,可别只是嘴上的功夫?”

嬴稚一笑,与方才醉酒的模样完全不一样,说:“大宗伯虽然势力滔天,但他的党派也并非坚不可摧。”

“哦?”梁苒展了展袖袍,示意嬴稚继续说下去。

嬴稚侃侃而谈:“嬴氏乃是大梁的第一大宗族,族中不乏眼红大宗伯之人,这些人面和心不和。君上不防私底下分别谒见嬴氏的几个族中元老,只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儿,再赏赐一些无关紧要的财帛……这种时候大宗伯必然起疑心,叫他们回去问话,元老们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,大宗伯的疑心,只会像洪水一般滋涨。”

“届时……”嬴稚一笑:“身为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儿,臣还可以在大宗伯耳边扇阴风点鬼火,撺掇离间,不消多久,整个嬴氏便会从内溃散,土崩瓦解。”

他一说完,整个雅间静悄悄的,苏木又多看了他一眼,总觉得嬴稚所说的嬴氏,根本不是他所属的嬴氏,否则嬴稚对待自己的族人,竟能如此心黑手辣,可真是个狠主儿!

啪啪啪!

梁苒抚掌:“好一招釜底抽薪呢,如此歹毒。不过……”

梁苒笑着说:“寡人欣赏。”

“谢君上抬爱。”嬴稚拱手。

梁苒说:“那便按照你所说,等待大宗伯倒台之后,寡人决不食言,这个位置便由你来坐。”

嬴稚郑重起身,深深作礼:“谢君上恩典。”

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,好似多年未见的好友,简直意气相投,相见恨晚,有说话不尽的话儿似的。

小宝宝坐在爸爸怀里,左看一眼,右看一眼,很多事情太过深奥,是一个小宝宝听不懂的,听着听着眼皮打架,小脑袋一垂一垂,靠在爸爸伟岸的胸肌上,找了个舒服的姿势,打起小呼噜来。

儿子困了。

梁苒这才发现时辰太晚了,便说:“今日与嬴先生相谈甚欢,这话是说不尽的,改日再聚罢。”

嬴稚点点头,众人起身准备离开。

叮——

【恭喜完成520任务:与嬴稚饮酒,无醉不归】

梁苒赫然发现,系统的任务完成了,原来什么饮酒,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,系统真正的任务是让梁苒拉拢嬴稚,将嬴稚划分到自己的阵营来。

任务完成的一瞬间,又是叮——

【系统任务辅助功能:千杯不醉,失效。】

什么?失……

梁苒还未反应过来,只觉得脑海中突然眩晕,有一种瞬间被浓雾吞噬的错觉。不,并非是浓雾,而是醉意。

醉意席卷而来,梁苒只觉身子软绵,膝盖发软,想站都站不住,下意识伸手去扶身边的物件儿,却扑了一个空,一个踉跄倒去。

“阿苒!”赵悲雪一惊,一手抱宝宝,一手捞住梁苒。

梁苒软绵绵的靠在赵悲雪胸口上,甚至双手搂着赵悲雪的劲腰,轻轻的摩挲,隔着春日薄薄的衣衫,描摹那令人脸红心跳的肌肉线条。

赵悲雪浑身一僵,肌肉瞬间绷紧,坚硬的犹如铁石一般。

他手里还抱着小宝宝,没办法阻止梁苒的乱摸,只能任由梁苒为所欲为。

“嗯……”梁苒轻轻的叹息:“好硬。”

咚!苏木的脸色瞬间通红,不知为何,总觉得君上口中吐出这两个字,竟分外的羞人,兴许是自己太过龌龊,简直像是亵渎一般。

轰隆——赵悲雪的脑海山崩海啸,热气直窜头顶,他将小宝宝塞在苏木怀中,说:“麻烦苏将军先带小皇子上辎车。”

苏木根本不会抱孩子,双手僵硬的仿佛木桩子,磕磕绊绊的说:“可、可是……”

小宝宝被颠簸了一下,迷茫的张开眼睛,他困得厉害,哼哼唧唧闹觉,不高兴的咂咂嘴,苏木赶紧闭上嘴巴,生怕吵醒了小皇子,小皇子会哭闹。

嬴稚目光淡然的看了一眼梁苒,又看了一眼赵悲雪,伸手拉住苏木往外走,惜字如金的说:“走。”

苏木被拽出雅间,嬴稚体贴的将门掩上。

苏木说:“去哪里?”

嬴稚理所应当的说:“不是让你抱着小皇子先上辎车?”

苏木望了一眼雅间,说:“可是君上还未出来。”

“呵。”嬴稚突然笑了一声,但他的笑意并不怎么“友善”,深深的看着苏木,那双眼睛仿佛会洞悉人心,说:“苏小将军须知晓,这世上有许多东西是求不得的,唯有功名利禄,求之易得。”

说罢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走罢,站在这里怕是要等许久。”

嘭——

雅间的大门关闭,梁苒脑海中一片混沌,感觉在云端飘,在水中泅,意识说清醒,肯定已然醉了,毕竟方才饮了那么多酒,辅助功能说没就没,梁苒的酒气还未消化殆尽。但说不清醒,梁苒还是有一些意识的。

他清楚的知晓,自己乃是大梁的天子,自己要维持大梁的基业,说什么这一世也不能做大梁的亡国之君。

所以……

梁苒软绵绵的搂住赵悲雪,稍微一用力,将赵悲雪推倒在雅间的地上,黑袍一展,哗啦一声跨坐在他的劲腰之上,迫不及待的撕扯着赵悲雪的衣带与衣襟,慢慢附身来到赵悲雪的面前。

贴着他耳畔,用很轻很轻的嗓音说:“赵悲雪,寡人要与你生孩子。”

【作者有话说】

陛下表示,这样还拿不下你[墨镜]

第37章·一颗蛋\\x\\h\\w\\x\\6\\c\\o\\m(x/h/w/x/6/点看)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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