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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何寡人会怀孕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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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3 章 枕边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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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·枕边风

产……产什么?

梁苒从未这般震惊过,他的眼眸像受惊的游鱼,不停的窜动,心窍中激起千层汹浪,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系统,寡人……寡人是男子!

叮——

【温馨提示:在系统设定中,男人也可生孩子哦~】

梁苒:“……”

不可,绝对不可。梁苒仔仔细细的将“双胞胎卡”收起来,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,才能使用这张卡片,否则……梁苒简直不敢想象,只觉喉咙发痒,头皮发麻。

“君上?”赵悲雪不知梁苒在做什么,奇怪的说:“你没事罢?”

梁苒心说,寡人没事就怪了!

大宗伯下葬之后的第二日有朝议,朝议本五日一参,今日是临时额外多加的朝议,只因为一个议题——遴选新任大宗伯。

梁苒一身黑色龙袍,头戴冕旒,款步走入太极大殿。往日里大宗伯耀武扬威的位置今日空着,梁苒只是看了一眼,便觉舒心,他上朝也有两辈子了,从未如此舒坦过。

梁苒心情不错,朗声说:“众卿不必多礼,平身。”

羣臣站起,各自退回班位。

梁苒说:“今日临时朝议,想必众卿心中已然有了议题,关于新任大宗伯的人选,那便畅所欲言罢。”

羣臣你看我我看你,大宗伯可是正七命,除了皇亲国戚的王爷,战功卓著的侯爷,也就剩下正七命最为高贵,最为有实权。若是放在其他国家,大宗伯这个位置虽然重要,但并不是最重要的所在,最重要的必然是天官大冢宰,也就是简称的丞相,偏偏这里是大梁,因为上一任大宗伯的专政,将这个职位提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。

众人也不好开口,打算先听一听意见,以免说错了话,站错了队。

梁苒扫视众人,挑眉说:“嗯?众卿没有人选么?那寡人心中,到是有一个人选。”

摆了摆黑色的袖袍,内监通传,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,缓缓从大殿之外走来。

他逆着光线,羣臣一时觉得眼生,看不出对方是谁。今日是朝参的大日子,身份高贵的臣子们早就位列太极大殿,只有官命未到的臣子才不在大殿之中。

眼前走来的男子,显然官命不够。

“是他?”

“谁?看着眼熟,好似在哪里见过。”

“是他!你不识得?大宗伯的侄子,嬴……嬴——”

“嬴稚!”

嬴稚不急不缓的走入太极大殿,拱手拜见:“臣嬴稚,拜见天子。”

“君上这是什么意思?”

“嬴稚虽然是大宗伯的亲侄子,不过他是一个小小的庶子官啊。”

“上不得台面儿,君上不会让他来做大宗伯罢?”

“不可能,绝无可能!”

羣臣沸腾起来,已然不是什么窃窃私语。

梁苒面容平静,微笑说:“既然众卿没有想法,寡人倒是有一个提议,便是由嬴稚,继任新任大宗伯。”

“什么?真的是嬴稚?”

“也不知是君上疯了,还是我疯了。”

“嬴稚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子官啊,便算是大宗伯的侄儿,他也不配啊……”

“正是,正是。”

梁苒并不着急,手肘支在龙椅的扶手上,悠闲的托着腮,等羣臣都消停下来,这才慢条条的说:“尔等口中,地位卑微的庶子官,昨日里才堪堪遴选了嬴氏宗主,你们可知晓?”

“什么!?”

“嬴氏宗主?!”

梁苒的言辞,凉丝丝,仿佛是一滴清泉,掉入了油锅之中,瞬间炸起无数油星。

“这如何可能?嬴氏人才辈出,我还以为……”

“我也以为是嬴阁老会当选。”

“再怎么说,也不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庶子官罢?”

嬴稚面对众人的质疑,脸面镇定,与平日里那个花天酒地,好吃懒做的庶子官一点子不一样,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,他微微一笑,语气谦卑,那姿仪却不卑微,说:“承蒙天子不弃,承蒙族人不弃,嬴稚被遴选为嬴氏新宗主,定当竭尽全力,带领嬴氏上下,报效君上,为君上肝脑涂地,死而后已!”

梁苒轻轻抚掌:“说得好。”

羣臣瞪着眼睛,一时反应不过来,这是……真的?偌大一个嬴氏,竟然让一个庶子官当上了宗主?昨日嬴氏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?

梁苒微笑:“如何?眼下这位嬴氏新宗主,可有继任大宗伯的资格?”

梁苒简直是空手套白狼,昨日用大宗伯的地位来哄抬嬴稚在族中的身份,而如今,又用嬴稚在族中的身份,哄抬他当选大宗伯的资格,两边都被他顽得溜溜的,简直信手拈来。

臣子们刚才还想好了很多很多理由反驳,比如嬴稚太年轻了,比如嬴稚没什么资历,比如嬴稚以前口碑不太好,最重要的是,嬴稚他在嬴氏宗族中,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,根本不配成为七命大宗伯。

但现在……羣臣哑口无言。

嬴阁老乃是“退休”的老臣,因而今日的朝议他无法参加,很多人本打算推选嬴阁老为新任大宗伯,奈何嬴阁老现在无法上朝说话,少了一些施展辩才的机会。

至于……其他嬴氏族人。

羣臣这才恍然发现,怎么今日来上朝的嬴氏族人那么少?要知晓,前任大宗伯爪牙遍天下,朝廷中三分之一的臣子,不是嬴氏,就是嬴氏的门客,再不济,也是被嬴氏提拔受过恩惠,每日都要满满当当站在太极大殿中拉帮结伙,可今日……

放眼望去,出席朝议的嬴氏族人,就那么三三两两,而且都是平日里默默无闻,不喜说话的主儿,当真是奇怪,奇怪!

有人仗着胆子问:“君上,不知今日司会中大夫,可是告了假?为何没有前来朝参?”

司会中大夫,乃是天官府的官员,文官正五命,是位列上卿上大夫之后的中大夫。别看司会中大夫只是一个五命的官员,司会府上下有徒百人,司会中大夫需要管理这将近百人,负责国家的财政与审计,且有监管百官,监管各地州府的职能。

简而言之,司会中大夫乃是丞相的助手,官命虽然不足够高,但权威甚大。

司会中大夫也是嬴氏,昔日里乃是大宗伯最得力的爪牙,如果大宗伯退休,想要推举一个人上位接替自己,那必然是推举这位司会中大夫了。

梁苒笑起来,说:“他啊?嬴稚,你给大家说一说。”

“是。”嬴稚恭敬的对梁苒拱手,这才转过身来,面对朝臣,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悲哀,充满了悼念之情,幽幽的叹气一声,说:“昨日乃是伯父下葬的日子,族中亲眷皆来送行,不知是谁碰翻了烛台,灵堂忽然起火……”

“什么?灵堂起火了?”

“着火了?”

羣臣震惊,自从嬴稚进入太极大殿中后,羣臣便没完没了的震惊,把一年份的震惊都用完了!

嬴稚继续说:“灵堂失火,眼看着便要焚烧伯父的遗体,司会中大夫拼死护住伯父遗体,唉——”

他再次深深的叹息,没有了后文。

臣子催促说:“然后呢?司、司会中大夫如何了?”

“可是受伤了?所以今日才告了假?”

嬴稚慢吞吞的摇头,说:“司会中大夫为了抢救伯父的遗体,最终……活活烧死在了火海中。”

“什么?!!”冲天的大喊震颤着太极大殿。

嬴稚还有后话:“可惜了司会中大夫,最终没能抢救下来伯父的遗体,与伯父一同……火化在灵堂之中。”

好家伙,不只是司会中大夫被烧死了,连大宗伯的遗体也没有救下来,这下子好了,大宗伯根本不需要下葬了,直接挫骨扬灰,变成了一把灰土。

梁苒听着嬴稚悲戚的讲述,险些笑出声来,他昨日听到的,可不是这个“美化”的版本。

昨日梁苒离开之后,苏木带着虎贲军留下来帮助嬴稚,回来之后将事情原原本本禀报了梁苒,苏木不得不感叹,嬴稚真真儿是个狠人,梁苒并没有看错。

嬴稚的头等太低,年纪太轻,不只是嬴阁老反对,叫嚣最严重的自然是那个司会中大夫,于是嬴稚让虎贲军将不听话的人驱赶在灵堂之内,反手锁了门,放了一把大火,连同司会中大夫,和大宗伯的遗体,一并子烧成了灰烬。

嬴阁老在内的其他人,也都别想走,全部押在灵堂之外,就隔着一层门板,看着熊熊烈火燃烧,听着司会中大夫惨烈的哀嚎与咒骂。

——嬴稚!!你这个暴君的爪牙!!你不得好死,不得好死!

嬴稚只会淡淡一笑,扫视着包括嬴阁老在内的众人,说:“嬴某好不好死,尚且不得而知,今日若有不同意嬴某继任嬴氏宗主的人,怕才是不得好死。”

嬴阁老今日自然不会来太极大殿,他病了,病得很重,吓得卧病在床,根本无法下榻。

至于嬴氏其他的爪牙,昨日亲眼目睹那样的凄惨大火,竟然也不敢来上朝,生怕被人问起来司会中大夫是怎么死的,到时候他们该如何说?于是干脆便装病不来上朝。

来上朝的,都是平日里口风比较紧,为人低调比较听话的,他们战战兢兢,一口大气儿也不敢喘。

“对、对!”其中一个嬴氏族人仗着胆子,说:“新、新宗主所言甚是,昨日……昨日司会中大夫拼死抢救大宗伯遗体,可……可还是……大火无情啊!”

羣臣哗然,已然不知该震惊,还是该害怕,他们都是朝廷上的老手儿了,哪里能听不懂这其中的潜台词?吓得一个个不敢说话。

梁苒这才说:“好了,该说的,不该说的,全都说完了,寡人要册封嬴稚为新任大宗伯,还有谁不同意的么?”

“臣——”一个面皮白皙的男子站出来,态度恭敬,狠狠鞠躬,朗声赞颂:“臣恭喜君上,觅得新任大宗伯此等人才!君上英明,我大梁之幸事啊!”

他一站出来,不少人皱了皱眉。

站出来的男子乃是计部中大夫。计部同样归属于天官府,也是天官大冢宰的助手,负责稽核薄籍,审核各类文书,简而言之便是挑其他部门错误的,如何能招其他部署喜欢?

这计部中大夫名唤马庭玉,因着人在计部当差,天天以挑选旁的部署的错误为己任,所以并不惹旁人待见。再有一点,这个马庭玉是个马屁精,喜欢向上攀爬,嘴巴油滑,却看不起下臣,所以下臣也不喜欢他。

最重要的一点,马庭玉乃是上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,长相精致无可挑剔,每日上朝来均要涂脂抹粉,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上京的贵女,不知被多少上京男子嫉妒。

这些桩桩件件加起来,马庭玉的口碑在朝廷中便不怎么好,只有上司喜欢他嘴甜,没有一个下属愿意与他亲近。

马庭玉这会子便开始施展拍马屁的神功,他可算是看出来了,嬴稚是个狠角儿,绝对不可得罪,往后天官府还要和尚书省多多走动,不如现在卖个顺水人情。

马庭玉这般歌功颂德,其他见风使舵的臣子一看,也纷纷跪下来叩头:“君上英明!”

“嬴卿乃大宗伯不二人选!”

梁苒微笑颔首,今日之事已成定局,甚好。

朝参顺利结束,梁苒理了理袖袍,便打算回紫宸殿用朝饭。他走出紫宸殿,一眼便看到了赵悲雪,赵悲雪是北赵人,自然没有资格上朝,每次梁苒上朝之时,他便站在殿外等候,只要梁苒一下朝,他便会像一只等待主人归家的犬,屁颠屁颠的跑过来,对梁苒嘘寒问暖。

梁苒今日心情本就很好,看到赵悲雪在等自己,不知为何,心情更加不错,破天荒的慢悠悠主动朝他走过去。

一步、两步、三步……

梁苒还没走过去,赵悲雪突然动了,却不是朝他摇着尾巴扑来,而是向另外一个方向张望,然后抬步走过去,以至于他根本没有看到梁苒。

梁苒:“……”

赵悲雪堵在太极大殿门口,不是在等寡人?

梁苒顺着赵悲雪走去的方向一看,赵悲雪等的人竟然是嬴稚,他寻嬴稚做什么?这两个人什么时候私下里有话好说了?

梁苒下意识皱起眉头,抿着唇角,心窍里升起一股憋闷的感觉,但不知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。

“君父?”

梁缨上朝之后从殿中走出来,奇怪的说:“今日册封了嬴稚为大宗伯,君父不欢心么?”

“没有。”梁苒的目光仍然盯着远处的赵悲雪和嬴稚,说:“为父自然是欢心的。”

梁缨挑了挑眉,君父分明不欢心。他放眼望去,立刻露出一个了然笑容,说:“哦!儿子知晓了,是不是因为父亲?父亲每日都在这里等着君父散朝,今日却在与嬴稚说话,根本没有看到君父,君父可是因此吃味儿了?”

“吃……”梁苒被噎了一下,终于收回了目光:“吃味儿?寡人么?如何可能?”

梁缨振振有词:“依儿子看,君父就是吃味儿了,不然君父方才的眼神为何酸溜溜的?儿子都看得出来。”

梁苒不做一回事儿,说:“勿要瞎说,寡人只是觉得,赵悲雪乃是寡人养在身边的狗,他便该每日等待寡人散朝,而今日他跑去做别的事情,寡人自然不欢心。”

梁缨笑笑,说:“好罢,君父说什么,便是什么。”

梁苒瞪眼:“马上便要为你册封王爵,你不忙么?还在这里溜达?快去准备。”

“是是是!”梁缨点头如捣蒜:“君父说的都是对的,那儿子便去忙了,君父可不要太过吃味,会烧心的。”

“你这孩子。”梁苒无奈,梁缨跑的倒是快,不愧是将才,大长腿一步迈出老远,直接开溜了。

赵悲雪今日来到太极大殿门口,的确不是为了接梁苒,而是专门来寻嬴稚的。

“嬴稚。”赵悲雪从后背叫住他。

嬴稚停下脚步,略微有些吃惊:“赵皇子,寻嬴某可有事?”

赵悲雪点点头,说:“借一步说话。”

二人便到了回廊之下,嬴稚说:“此处四下无人,赵皇子有话可以直说。”

赵悲雪的脸色微微有些改变,不似平日里那般不近人情,也不似平日里那般厌世冷漠,说:“你好似很会讨好人,我想问问你的心得。”

讨好?

嬴稚被他问住了,登时哭笑不得,纠正说:“赵皇子,那不是讨好。”

赵悲雪挑眉,嬴稚说:“那是审时度势,知进退,懂分寸。”

赵悲雪抱臂,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,说:“把你讨好人的本事,教给我。”

嬴稚:“……”赵皇子显然没有在听。

嬴稚了然的说:“赵皇子想学审时度势这门技艺,可是为了君上?”

赵悲雪倒是爽快,说:“君上如此看重你,扶你做嬴氏宗主,让你继任大宗伯,说明你讨好君上的本事不错,我亦想学一学。”

赵悲雪身世悲惨,在北赵他从来不需要讨好任何一个人,因为他是天扫星,没有人会与他亲近。

到了上京,赵悲雪觉得自己除了守着梁苒,帮梁苒做事,帮梁苒杀人之外,好似不会再做其他事情了。且梁苒对自己忽冷忽热,时而亲密,时而疏离,赵悲雪实在参不透其中的玄机,他需要一个狗头军师。

嬴稚显然是赵悲雪选中的狗头军师。

“咳……”嬴稚咳嗽了一声,说:“既然赵皇子开口了,嬴某可以教赵皇子一招。”

“你说。”

嬴稚说:“君上虽看似亲和温柔,但生在宗室,长在皇家,骨子里却是天生的上位者,对待这样的上位者,一定要乖巧听话。”

“乖巧?”赵悲雪不解:“听话?”

怎么看这四个字,也与赵悲雪极度不符。

嬴稚笑着说:“该出现的时候出现,不该出现的时候消失,把吩咐的事情做的妥当体贴,不需要你的事情绝不插手多事,这便是嬴某的处事原则。”

赵悲雪似懂非懂,但他听懂了一点——听话。

赵悲雪若有所思:“我好似懂了。”

又说了一声谢了,转身大步离去。

“赵……”嬴稚还未能开口叫住他,赵悲雪不愧是练家子,来去如风,已然消失了踪影。

嬴稚揉了揉额角,第一次有些苦恼,赵皇子当真听懂了么?

赵悲雪匆匆回到太极殿,梁苒早就离去了,他问了宫人,得知梁苒回了紫宸殿,立刻大步往紫宸殿赶,甚至用上了轻身功夫。

梁苒坐在紫宸殿的太室之中,看似在批看文书,其实有些心不在焉,他很好奇,赵悲雪私底下找嬴稚做什么?那两人有什么共同语言?一个是文臣,一个是武将,一个是梁人,一个是赵人,一个审时度势,一个不近人情,完全就是两个极端。

踏踏踏……

梁苒听到脚步声,抬头看向太室门口,是赵悲雪回来了,但他装作不经意,又垂下眼目,继续专心致志的看着自己的文书。

“君上……”赵悲雪欲言又止。

梁苒不耐烦的蹙眉,冷冷的说:“做什么,没看到寡人正在批看题本么?没有重要的事情,不要打扰寡人。”

赵悲雪欲言欲止的表情更加浓烈,还是张了张口,说:“君上的题本……拿反了。”

梁苒:“……”???

梁苒低头一看,还真是,手中的题本是反的,他方才一直心不在焉,思忖着赵悲雪的事情,其实根本没有看题本,题本只是一个幌子,现在这个幌子被赵悲雪无情无义的戳穿了。

赵悲雪很是体贴,将题本拿起来,调了一个面儿,重新放在梁苒手中。

梁苒:“……”

啪!

梁苒将题本拍在案几上,冷冷的说:“方才去了何处?”

赵悲雪感觉到梁苒心情不好,又想到嬴稚教导自己的,一定要乖巧听话,便如实回答说:“我去寻嬴稚了。”

他倒是实诚!梁苒心中没好气,又问:“去寻嬴稚做什么?”

赵悲雪如实以告:“我想与他学学,该如何讨好于你。”

“什么?”梁苒还为自己听错了,那张冰冷的面容再也绷不住。

赵悲雪说:“你最近很是看重他,几乎每日都要召见他,我觉得……嬴稚必然有什么过人之处,所以想向他习学一二。”

梁苒被他逗笑了,简直哭笑不得,那能一样么?寡人把你留在身边,是为了生孩子的,把嬴稚留在身边,是为了建设大梁的基业,如何一样?

不过转念一想,生孩子也是为了大梁的基业,其实……本质差不多?

梁苒说:“哦?那你学会了什么?”

赵悲雪说:“要乖巧,要听话。”

“噗嗤——”梁苒忍不住笑出声来,乖巧听话?嬴稚都教了什么啊?就好似赵悲雪是一只狼,嬴稚却教他走猫步一样,实在不伦不类,梁苒根本不敢想象。

赵悲雪被他一笑,登时没了自信,微微垂下眼目,沙哑的说:“我也知晓,自己不够乖巧,不够听话……每次我见到你和旁人交谈,心里头便不舒服。今日我守在太极殿外面等你,看到那个马屁精对你谄媚,恨不能将他撕碎!”

梁苒迷茫:“马屁精?”

赵悲雪说:“就是那个计部的马庭玉。”

梁苒恍然大悟,是他啊。马庭玉因为十足油滑,总是巴结上司,所以有一个诨号叫做马屁精。

赵悲雪的语气颇有些委屈,分明是一双冷酷的三白眼,非要装作可怜兮兮的小狗眼,他跪在梁苒面前,从下往上看着梁苒,轻声说:“他们都说马屁精是上京有名的美男子,面庞白皙犹如神仙,我今日特意看了,分明是涂了许多粉。君上也喜欢面庞白皙的么?我要不要也涂一些?”

梁苒:“……”

梁苒忍不住脑补了一下赵悲雪涂粉的模样,嗯——眼睛突然好辣。

赵悲雪身材高大,面容硬朗,或许是因为北赵的血统缘故,他的脸部轮廓要比梁人更加深邃,更加立体,充斥着一股野性的威严,尤其是他压着唇角,用反顾的眼神冷冷盯着一个人的时候,总是会让梁苒想起上辈子的那个杀神。

这样一张硬挺的脸面若是厚厚的涂上白粉,真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。

梁苒笑着笑着,对上了赵悲雪深切的眼神,那双眼睛里满满倒影的都是梁苒的影子。赵悲雪为了讨好自己,去向嬴稚习学,甚至还想像马庭玉那样涂上白粉。

梆梆!梆梆……梁苒的心窍突然躁动起来,心跳加速,血液也莫名沸腾,皮肤上泛起细细密密的颗粒,喉咙发紧,甚至感觉到了一股燥热涌动。

梁苒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心窍,他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感觉,但心头一紧一紧的揪着。

“君上?”赵悲雪关心的说:“你心口不舒服?要不要传医士?”

梁苒慢慢松开绞着衣襟的手掌,已然收敛了所有的笑意,冷冷的说:“寡人还有事,你退下罢。”

赵悲雪不知自己是不是又惹得梁苒不欢心了,方才梁苒还好好儿的,甚至有说有笑,突然一下子便收敛了笑容,好似是生气了,一定是生气了,可偏偏赵悲雪不知为何。

赵悲雪张了张口,最终点点头,什么也没说,默默退出了太室。

赵悲雪慢悠悠的走出紫宸殿,站在门口,他也不知自己该去什么地方,平日里这个时候,他都是跟在梁苒身边的,要不然陪着小皇子顽耍,如今被“赶出来”,一时没有地方可去,干脆站在紫宸殿门口。

“赵皇子?”梁缨从旁边路过,一眼便看到了罚站的赵悲雪。

“大哥。”赵悲雪对他点点头。

“嗬……”梁缨脚下不稳,一膝盖跪在地上。

赵悲雪连忙扶住他,说:“大哥你没事罢?”

梁缨结结巴巴,一头冷汗:“没没没、没事……”就怪了!

被亲生父亲追着喊大哥,梁缨抬头看了看天色,幸好今日是晴天,应该不会晴天霹雳罢?

梁缨生硬的转变了话题,说:“你在这里做什么?怎么不进去?”

赵悲雪垂下眼目,说:“我兴许是惹得君上不欢心了。”

“怎会如此?”梁缨追问:“方才君上还十足在意你呢。”

赵悲雪诧异,梁苒在意自己?这句话是不是说反了,分明是自己在意梁苒才对。

梁缨仔细询问了一番,梁缨听罢哈哈一笑,极为爽朗,说:“我知晓了!一定是如此!君上那是吃味儿了。”

“什么?”赵悲雪更加迷惑。

梁缨将梁苒看到赵悲雪去找嬴稚的事情说了一遍,又说:“君上在太极殿门口看到你,你却不是专门去迎他的,哪里能欢心?君上那是闹脾性了,他为何闹脾性?还不是因着心里头喜欢你?在意你?你怎么想不通呢。”

梁缨说得头头是道,有条有理,好似一个身经百战的情场高手,一切都被他那双眼目看得透透的,赵悲雪哪知晓,其实情场高手齐王太子,如今还不到半周岁,结结实实是个宝宝!

“当真如此?”赵悲雪不确定。

梁缨信誓旦旦:“千真万确!”

赵悲雪的眼睛迸发出光芒,说:“那我现在该当如何?”

梁缨摸着下巴,思考了一下,灵机一动,说:“我知了,君上这反应分明是吃味儿了,你得——你得哄着!你若是再不理他,他肯定更加吃味儿,你要缠着他,死缠烂打的那种。”

梁缨觉得,君父虽看起来清冷,但是待自己和弟弟那是极好的,十足温柔,所以定然是个外冷内热之人,那肯定要死缠烂打啊。

梁缨出谋划策说:“你现在便进去,什么也别管,就是缠着他,腻着他,一步别离开。”

这倒是说进了赵悲雪的心坎儿里,他就是想要缠着梁苒,腻着梁苒,一步也不离开。

“好。”赵悲雪点点头,沙哑的说:“我这就去,多谢大哥。”

“啊嘶……”梁缨脚下一个不留神又跪了。

赵悲雪连忙说:“大哥,没摔坏罢?”

梁缨摆摆手:“大哥没事,你快去罢。”

赵悲雪拱手,立刻走进紫宸殿。

叮——

梁苒正在批看题本,他心里不知为何乱糟糟的,总是看不进去,把题本一扔,系统突然发出提示音,原来是儿子发来的群聊。

【大梁宗室家庭群】

【梁缨(长子):君父,儿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!】

【梁苒:?】

梁苒奇怪,大儿子突然怎么了,发了这么一条奇怪的消息过来?

不等他反应过来,嘭——太室的大门被推开,赵悲雪阔步入内。

梁苒蹙眉:“你怎么进来了?不是叫你退下么?”

赵悲雪也不说话,大步走过来一把抱住梁苒,将人从席上抱起来,哗啦将案几上的题本全部扫下去,将梁苒压在案几之上,不由分说吻下来。

“唔?!”梁苒正大眼目,题本!那都是寡人的题本!

赵悲雪的手臂犹如铁箍子,他的力气巨大无比,对比起来梁苒简直便是蚍蜉撼树,他使劲推搡着赵悲雪的胸膛,入手的肌肉坚硬犹如磐石,根本纹丝不动。梁苒又气又急,狠狠咬在他的唇上,哪知赵悲雪只是嘶了一声,轻轻抽了一口冷气,稍微卡顿了瞬间,紧跟着变得更加疯狂。

反了反了,梁苒好不容易找回吐息,生怕赵悲雪再吻下来,双手捂住他的嘴唇,有气无力的呵斥,甚至尾音打着颤抖:“你发什么疯!”

赵悲雪听着他的质问,眼神深沉,炙热的吐息在他的掌心轻轻的啄了两下,沙哑的说:“梁缨说你吃味儿了,是我不该,以后我都不理嬴稚了。”

梁苒一头雾水,谁?寡人的儿子说了什么?吃味儿?又关嬴稚什么事情?

都是人话,连在一起,梁苒却觉无比深奥,愣是一句也听不懂。他反应了许久,联想到梁缨发在家庭群里的那句话,猛地恍然大悟,茅塞顿开,都是大儿子捣的鬼……

叮——

【大梁宗室家庭群】

【梁苒:!!!】

【梁苒:梁缨你都对赵悲雪那疯狗说了什么?】

梁缨今日在尚书省坐班,系统突然弹跳出来,一而再再而三的刷新,是梁苒的“千里追杀”。

他心头一震,大事不好,君父以前都是“我儿”“乖儿”这般唤自己,今日却是连名带姓的唤自己,凭借着梁缨武将的预感,总觉得大事不妙。

【梁缨(长子):君父,儿子在尚书省很忙,今日不得闲,可能一会子看不了群聊了】

【梁缨(长子):儿子去忙了,君父也忙罢!】

【梁苒:……】

【蛋宝宝(次子):嘻嘻~】

【蛋宝宝(次子):#嗑瓜子表情##吃瓜表情#】

嘭——

紫宸殿的太室发出一声巨响,大门关闭,赵悲雪灰头土脸的被轰了出来,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红色的齿痕,唇角破了,衣领甚至也暧昧的凌乱着。

砰砰砰,赵悲雪拍门:“君上,你让我进去罢。”

梁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,冷冷的说:“今日你都不许进紫宸殿!”

赵悲雪抿了抿嘴唇,沉闷的说:“嗯。”γυе哥欠

第二日一大早,嬴稚早早进宫,最近最忙的事情自然是册封齐王太子的事情。前任大宗伯“病逝”,他的遗体都被烧成了灰烬,自然无法再阻拦册封,梁缨领兵势在必行。

嬴稚身为新上任的大宗伯,掌管宗室礼仪,册封这样的重要大典,自然需要嬴稚亲自主持。他今日这般早进宫来,便是想向梁苒请安,再问一问册封大典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,也好按照章程办事。

嬴稚走入紫宸殿,一眼便看到有人蹲在紫宸殿的阼阶角落,用手指抠着地上的石头。

是……赵悲雪?

嬴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,走过去试探的说:“赵皇子?”

的确是赵悲雪。

昨日他按照梁缨所说,粘着梁苒,腻着梁苒,死缠烂打,结果根本不奏效,反而惹怒了梁苒,梁苒把他轰出去,不让他呆在紫宸殿里。

赵悲雪本打算回自己的东室,但是转念一想,东室也在紫宸殿之内,梁苒不让自己进入紫宸殿一步,所以东室也是不能去的,于是老老实实的站在紫宸殿大门口,站累了便蹲下来,蹲在阼阶的角落,百无聊赖的抠石子。

但凡是路过的内监、宫女,都会多多少少看他两眼。一来赵悲雪不是梁人,二来他平日少言寡语,面色阴鸷,只有梁苒一个觉得他是狗子,旁人都觉得赵悲雪是不折不扣的恶狼,所以也没有人敢平白无故的招惹他。

赵悲雪正在抠石子,听到嬴稚说话,没有抬头,只是停顿了一下,继续抠石子。

嬴稚奇怪,还以为他没听见,又问:“赵皇子?你这是……”

这一次他的话还未问完,赵悲雪已然冷冷的抬头,冷冷的扫过嬴稚,冷冷的说:“不要与我说话,君上不叫我理你。”

嬴稚:“……?”

齐王的册封大典在大梁宫中朝太极殿举行。

梁缨一身王爵礼袍,头戴象征王爵的冕旒,台下是新任大宗伯嬴稚发言致辞,敬告天地,梁缨略微有些紧张,心里默背着自己一会儿的念稿。

梁苒一撇头,便见他如此紧张,恨不能同手同脚,忍不住轻笑一声,终归还是个孩子,说起来梁缨还不到半岁,虽看起来高大伟岸,紧张也是难免的,情有可原。

梁苒走过去,轻声说:“别紧张,无妨的。”

梁缨点点头,说:“嗯,儿儿、儿子没……没紧张!”

梁苒笑出声来:“还说没紧张?你的冕旒都歪了,来,寡人给你整理一下。”

梁苒不如梁缨高大,梁缨很自然的垂下头,梁苒则是微微仰头,伸手与他整理冕旒,春日的暖阳照入太极殿之中,金色的阳光将二人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,俨然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。

倘或身为父亲的梁苒更年长一些,或身为长子的梁缨更年轻一些,那便更有说服力了……

赵悲雪往这边看过来,在他眼中哪里有什么父子,只有对旁人冷冷淡淡,对梁缨体贴温柔的梁苒,还有高大英俊,位极四王的梁缨。

一股酸意涌上心头,赵悲雪走过去,巧妙的挤在二人中间,开口说:“大哥,我来替你正冠。”

梁缨:“……”

梁缨听着那声“大哥”,身子陡然一歪,差点直接跪在大殿上。

“呵呵、呵呵……”梁缨笑起来磕磕绊绊:“没、没事,我自己来罢,我自己可以正冠。”

嬴稚致辞完毕,梁苒亲自为梁缨授予齐王印绶,接下来便是动员兵马,准备发兵北赵。

“报——!!”

苏木大步冲入太极大殿,他面色焦急,额角挂着热汗,呼呼喘着热气,急促的说:“君上,边关急件!”

梁苒皱眉,说:“北赵又在闹什么幺蛾子?”

苏木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侧目看了一眼赵悲雪,眼神复杂,这才拱手说:“启禀君上,北赵传来消息,说丢失之物已然寻到,并非是世子郁笙偷窃,一切乃是误会,想与大梁和谈,重修旧好。”

他这话一出,羣臣激动。

“北赵这是怕了!”

“无错!我就说,世子郁笙这等神仙般的品性,如何会做偷盗之行?必然只是赵人随便寻的借口!”

“如今他们看大宗伯病逝,齐王年轻有为,恐是怕了!”

“哼!赵人真真儿无耻,欺软怕硬!”

前任大宗伯与北赵绝对有所勾连,如今他死了,这消息传到了北赵,北赵自然需要重新掂量掂量。再者,如今的大梁除了拥有世子郁笙的冶铁技术,还拥有了冯老的万贯家财,和无数宝马,实力已然更上一层楼,北赵选择这个时候开战,其实是不明智的。

在这样的情况下,北赵的皇帝也算是能屈能伸,主动请求和谈。

就在羣臣一片惊喜赞叹之中,梁苒倒是发现了一些端倪,苏木的眼神略微异样,怕是北赵求和并没有那么容易,其中还有小猫腻。

梁苒开口说:“苏木,北赵可还有后话?”

“是。”果然不出梁苒所料,苏木抱拳说:“北赵有言,和谈的前提条件是……希望能放北赵四皇子回归母国。”

北赵的四皇子,那不就赵悲雪么?

唰——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部聚拢在赵悲雪身上。

今日是册封的大日子,赵悲雪也出席了册封大典,只不过他站在不起眼的角落,这一下子瞬间变成了焦点。

北赵求和的前提是放回赵悲雪。

赵悲雪本就是到大梁来做质子的,做质子只有两个归属,要么死在大梁,要么回到北赵,如今北赵主动召回赵悲雪,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,应当欢心才是。

然,赵悲雪并不欢心,他猛地眯起眼目,立刻看向梁苒。

倘或自己走了,上京与信安,大梁与北赵相距千里万里,还如何能见到梁苒?赵悲雪心窍激动,不断翻涌,他第一次有些惧怕,惧怕梁苒说出放自己离开的言辞。

梁苒与赵悲雪四目相对,心窍也是猛跳两下,如果放走赵悲雪,那寡人的老三老四老五怎么办?还有谁与寡人生孩子?绝不能放走赵悲雪,绝不……

“君上!”臣子走出来,高谈阔论:“赵皇子本就是北赵人,他来上京是作为北赵的人质,如今北赵主动求和,左右都是为大梁的安宁,不如将赵皇子放回赵地,亦没有什么损失。”

“是啊是啊,言之有理!”

“再者,臣尝听说北赵四皇子在赵地,素来有天扫星的诨名,赵皇子若是常年久住上京,说不定也会拖累大梁的运势,依臣看,若能送走赵皇子换得天下安宁,也不失为一件妙事。”

“臣附议!”

“臣附议——”

一时间整个太极大殿都是附议的声音,倒不像是册封大典,而像是专门送走赵悲雪的朝议大会。

梁缨皱起眉头,一脸肃杀,站出来力排众议:“臣有异议!”

“哦?”梁苒挑眉:“不知齐王有何不同见解?”

梁缨朗声说:“赵皇子虽是北赵人,但自从入我大梁,对君上忠心耿耿,不惜以命相护,对我大梁有利无弊。臣以为大梁的臣子,都是饱受诗书礼仪教化之君子,如何能相信天扫星那些诈怖愚民的卑劣手段?大梁建立学宫,供君子读书,难不成就是学了这些,还远远不及一个愚民!”

臣子们脸色变色,梁缨的口吻犀利,毫不留情,让一帮子老臣颜面扫地。他们自然知晓,所谓的天扫星,都是一些上位的政治者,为了摆弄百姓,编纂出来一个又一个的瞎话,百姓听了会以为这是老天爷的旨意,而上位者只是顺应天意罢了,方便更好的将政策推行下去。

梁苒微笑说:“齐王的言辞,颇有当年老祖宗的风采,只不过……你这般言辞,很多老古板该不爱听了。”

梁缨非但没有收敛锋芒,反而继续说:“臣只知对大梁尽忠,不知自己的言辞够不够好听。再者,北赵主动挑起战事,侮辱世子郁笙偷窃,如今他们自行作践,反过来求和,却对我大梁要求指点,这是何种道理?”

臣子们乍一听北赵想要求和,都沉浸在不必打仗的喜悦之中,因而一时间忘了这个事儿。挑衅是北赵先挑衅的,他们诬陷世子郁笙偷窃,给世子郁笙盖上了一个莫有的污名,这会子又自圆其说,说东西找到了,不是世子郁笙偷的。

按理来说,大梁应该追责才是,必然要北赵给世子郁笙道歉,这才是正经儿。谁能想北赵还自己提起了条件,想要求和,必须如何如何。

梁缨说:“这天底下,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中人,此种求和,不要也罢。”

嬴稚眼眸微动,拱手说:“北赵卑劣,羞辱菰泽世子,便是欺辱大梁臣工,天子一向爱护臣子,绝不会坐视不管。臣认为,齐王骁勇,可以一战。”

嬴稚看出来了,梁苒是想打的,他自然是拥护梁苒的想法,当即站出来力挺梁缨。

一时间朝臣争论不休,有主和的,也有主战的。主和的意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把赵悲雪送回去,便可以罢免战事,省去一大批战争的开销,既不劳民又不伤财,何乐不为?至于主战,便是觉得北赵出尔反尔,大言不惭,根本不将大梁当做一回事儿,如果今日答允了求和,保不齐他们明日更加过分,泱泱大国的邦交何曾如此儿戏,这只会被人看不起。

两面吵闹成一片,太极大殿仿佛市井菜市场,赵悲雪便站在吵闹的漩涡中央,他没有开口,也没有说话,他没有表示自己想要离开,也没有表示自己想要留下,但他的眼睛一直深深的凝视着梁苒,仿佛在说……

——不要赶我走。

梁苒根本无法忽视他的眼神,那种眼神扎在他的心窍之中,整颗心脏一抽一抽的刺痛。

“啧……”梁苒发出一声不耐烦的轻叹,幽幽的说:“既然讨论不出个所以然,今日散了罢。”

说罢,一甩袖袍大步离开。

齐王册封大典变故横生,臣子们三三两两的从殿中走出来,簇拥在一起谈论着。

“齐王主战,怕是因着刚刚受封,所以想要好好儿的表现一番,他哪知晓百姓疾苦啊!”

“是啊,这第一开战,要花多少银钱啊!财币像流水一样,天子还年轻,哪懂得这些儿?”

“听说天子刚刚从冯家,得到了一大笔财币,比整个国库还要丰厚的财币,所以底气才如此的硬气,想与北赵开战。”

“那——那也不行啊!这不是有了钱就行的事儿!你说说看,这是钱的事儿么?便算是有了钱,那打仗,要征兵罢?百姓肯定有怨言!再者说了,先皇打仗的时候,哪一年没有削减咱们臣子的用度?这都说不准,可不能再打了!”

计部中大夫马庭玉从太极殿中退出来,听了一耳朵臣工们的讨论,笑盈盈的走过来,说:“几位大人。”

臣子们讨论的正欢实,他们见到马庭玉立刻住了嘴,都知晓马庭玉的为人,别看他脸面抹得白净,但心肠可不干净,总喜欢打小报告,加之他是计部的,因此打小报告也算是本分正经,又挑不出个理儿来,叫人没有法子。

马庭玉左右看了看,面色神神叨叨,压低了声音说:“其实……我这里有一个消息,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

臣子们面面相觑,计部的消息,那怕是旁人都不知晓的。

马庭玉神秘的说:“君上不愿送走赵皇子,其实并不是因着想要与北赵开战,而是因着……”

他的嗓音压得更低,说:“君上与赵皇子背地里有些……”

“什么!?”臣子们震惊:“君上和……和赵皇子?这怎么可能?!”

“君上素来不近颜色,这是朝廷上下里外皆知的事情!”

马庭玉一笑:“是啊,君上的确不近女色,后宫未开,掖庭空置,可是谁说君上便不喜男色了?”

他说的有模有样:“那日还是我不小心撞见的,哎呦君上与赵皇子,那光天化日,白日宣淫,可不是平日里这般冰清玉洁。”

众臣震惊,但只信了三四分。

马庭玉说:“若不然如此,君上为何执意将赵皇子留下来?赵皇子可是天扫星啊,在北赵都不受待见,怎么,如今到了咱们大梁,便成了福星运星?且各位想一想,自从赵皇子来了上京,是不是一步不离的跟着君上?他们简直是同寝同食,赵皇子夜夜宿在紫宸殿,那可是天子的寝宫!不知给君上吹了多少枕边风?”

马庭玉理了理自己的鬓发,语气酸溜溜的说:“若是论起颜色,那北赵的皇子,也只是算的上周正,不过是一个粗鲁的武夫罢了,君上看得上他什么?还不是使了一些邪魅的手段?这若是长久以往下去,君上被一个北赵的质子勾走了魂魄,别说是开枝散叶了,唉,大梁的江山社稷,还如何能长久下去?”

他说的仿佛亲眼看到了一般,臣工们本只是信了三四分,但听到这里,又相信了三四分。再者,大家也再想不出任何理由,君上留着北赵的天扫星做什么。

他们哪里知晓,被世人看不起的天扫星赵悲雪,会是北赵未来的皇帝,横扫四方,叱咤疆场,令人闻风丧当。

“这……这岂有此理!”

“是啊!原来北赵送这么一个质子过来,竟是想用美色来迷惑君上的眼目!”

“何其卑劣!”

“不行,绝不能留下赵悲雪,必须将他送走才是。”

马庭玉深深的叹了口气,说:“几位大人说的极是,如今君上被迷惑了眼目,蒙住了视听,哪里还能听得下去咱们这些忠臣的进言?忠言逆耳啊!必须想个法子,偷偷的将赵悲雪那个天扫星送走才是,等君上醒悟过来,总会记得咱们这些子忠臣的好处,再者……再者……”

马庭玉说着说着,终于是按耐不住,又理了理自己的鬓发:“倘或君上真的爱见男色,掖庭之中豢养几个面首,那也是无关痛痒的,咱们觅得几个俊美的君子献给君上便是了,等君上看到了新鲜的,也便把那个天扫星给忘了。”

“为了大梁的基业,”马庭玉深深的叹了口气:“便算是让我、让我牺牲自己个儿,侍奉君上,我也是愿意的!”

*

赵悲雪回了东室,东室没有点灯,昏昏沉沉一片,隔壁的太室毫无动静,梁苒一直没有回来,也不知去忙什么了,估计这会子正被主和派绊住了脚步,那些人迫不及待的送他离开。

赵悲雪垂着头,看着自己的衣角,这件衣裳是梁苒送给他的,一针一线都被赵悲雪记在心里,他轻轻的描摹着针脚,心窍中翻滚沸腾。

梁苒会怎么想,会不会禁不住那些主和派的软破硬泡,把自己送走?

“不行。”赵悲雪站起身来,他眯了眯眼目,他不想离开这里,不想离开梁苒,便算是梁苒要他走,他也不想离开。

赵悲雪想找梁苒谈谈,他大步走出紫宸殿,一个内监迎面跑过来,十足的面生,应该不是紫宸殿里经常伺候的,毕竟赵悲雪每日都住在紫宸殿,殿中的内监和宫女,他全都能叫的上名字。

那小内监急切的说:“哎呦赵皇子!您在这里啊!可是找到您了!”

赵悲雪蹙眉:“何事?”

小内监说:“君上正在寻您呢,快随奴来,可别让君上久等了。”

赵悲雪奇怪:“君上在何处?”

小内监说:“君上这会子正在浴堂殿等着赵皇子呢。”

浴堂殿在内朝,就在紫宸殿的东南角,是一个偏僻的大殿,顾名思义,是沐浴之所。但因为寝殿之中也有沐浴的地方,所以浴堂殿的使用频率并不高。

小内监催促说:“哎呦赵皇子!快、快走罢!这天底下,哪里有让君上等待的道理儿?若是去晚了,君上动了脾性,奴可是担待不起的!”

赵悲雪正想去找梁苒,点点头:“带路。”

小内监一路引着他往东南走,果然来到浴堂殿大门口,门口没有宫人伺候,也没有虎贲军把守,毕竟这里常年比较冷清。

小内监说:“赵皇子请,君上便在里面。”

赵悲雪推开门,跨步入内,殿中没有灯火,加之关着户牖,一片昏沉几乎什么也看不清。但浴堂殿的案几上焚着香,幽幽的白烟袅袅飘散,檀香之中还带着一股甜腻的香味儿。

“君上?”赵悲雪往里走,他唤了一声,皱起眉头,整个浴堂殿中,除了自己,再没有任何吐息之声,换句话说,梁苒根本不在此处。

赵悲雪看了一眼焚香,啪一声劈手扫过去,香炉滚在地上,发出咚——的闷响,香火立刻熄灭,甜腻的香气慢慢减淡,但为时已晚。

赵悲雪额角冒出热汗,头重脚轻,浑身无力,力气仿佛随着汗水流逝,眼前昏昏然,眼皮愈发的沉重,他咬破唇角,却一点子也管用。

嘭——

高大的身躯栽在地上,沉沉的昏厥过去。

梁苒心烦意乱,他是绝不想送走赵悲雪的,若问他为何,自然是因着孩子,皆不是因着舍不得赵悲雪,倘或赵悲雪回了北赵,梁苒还如何与他生孩子,难不成每次都要跑到北赵去欢好?

他心里头烦闷,干脆跟着梁缨出宫一趟,去他的齐王府看一看。梁缨受封之后,便会住在宫外的齐王府,梁苒不放心还没到半岁的儿子在外面一个人居住,所以特意来掌掌眼。

梁缨看出了他的愁眉不展,笑着说:“君父,因何烦心?”

梁苒装作无事,说:“没有什么可令寡人烦心的。”

“呀~”蛋宝宝在梁苒怀里探出头来,嗯嗯啊啊说了一通,梁缨说:“连弟弟都看出来了,君父是舍不得父亲。”

梁苒一愣,说:“寡人何曾舍不得他,只是还需要他罢了。”

“是是。”梁缨点头说:“君父说得对。”

梁苒无奈道:“上次你瞎教他一些有的没的,为父还没有与你算账呢。”

“冤枉啊!”梁缨连忙说:“儿子再不敢了。”

蛋宝宝:“嗯嗯!嘻嘻~”

梁苒去过了齐王府,眼看着时辰也差不多,马上便要天黑,便回宫来。

他走入紫宸殿,没有看到赵悲雪,平日里赵悲雪总是在门口迎着,也不知今日跑到哪里去野了。

梁苒皱眉:“赵皇子呢?”

内监还未开口回答,只听一阵嘈杂的脚步声,计部中大夫马庭玉从外面慌慌张张的跑进来,他的面色焦急,因着一路快跑,脸上的脂粉几乎被汗水冲花,变得斑斑驳驳。

偏偏马庭玉自己不知情,伸手优雅的蹭了蹭额角,捋了捋鬓发,一下子把浮粉晕开,整张脸乱七八糟的,哪里能看出什么美男子的影子?

“不好了!不好了!”马庭玉咕咚跪在地上,大喊:“君上,大事不好了!赵皇子他……他跑了!”

【作者有话说】

系统提示:你的狗子丢了![可怜][可怜][可怜]

第44章·情深义重\\x\\h\\w\\x\\6\\c\\o\\m(x/h/w/x/6/点看)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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